夕阳将门廊照得泛红,一个面容憔悴的妇女搀着一个一脸病气的中年男人缓步走来。
原本闹闹哄哄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阮见信在沈雾窗背后轻轻一推:
“去,叫爸爸。”
沈雾窗盯着眼前这个嘴唇发青、有着满头银丝和不祥黑眼圈的男人,突然脊背发寒——
这人分明是阮平的长子阮见诚!
项培风临走前从资料库里调取了阮家所有人的资料给他补课,他亲眼见过阮见诚最近几年的照片:他黑眼圈下有一道蜈蚣一样的疤痕。
沈雾窗绝不会认错!
“……爸?”
他迟疑地叫了一声,将目光缓缓移向搀着阮见诚的妇人,那人是他的结发妻子陈瑛。
阮见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虚弱地说:“回来就好,咳咳,回来就好……”
沈雾窗环视四周,发现周围所有人像戴上统一的面具,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格外相像。
明明是个大晴天,沈雾窗却生出一种如坠冰窟的错觉:
阮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对他的身世心知肚明,却合起伙来,对他一个人演戏!
“这孩子一定是高兴傻了!”见他僵在原地,阮见信满脸堆笑地打起了圆场。
阮见恒也立刻接话,“都别站着了,外面晒,进屋说吧!”
茜茜鼓起勇气上前,看她表情似乎是有话想对沈雾窗说,但转瞬就被阮见恒拉回身边。
被簇拥着往屋里走时,沈雾窗突然扭头问阮见信:“二伯,我爸在咱们家排行第几?”
“老三啊。”阮见信面不改色。
“今天还有很多人没在场,像你大伯一家,之后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
沈雾窗这下明白了,他们连群众演员都懒得找!有机会?有个狗屁机会!
他的处境:危!!!
*
在客厅里交谈半晌,阮见信示意以阮敬轩为首的几个年轻晚辈带沈雾窗参观宅院。
茜茜刚想跟上他们,就被眼尖的阮见恒再一次拽回身边。
沈雾窗跟着众人走过一处处精心设计的景致,用余光默默观察着监控探头的死角,将每一处隐蔽的小径深深刻进脑海。
*
不久,到了晚餐时间。沈雾窗被引入餐厅。
按照阮平定下的规矩,阮家众人必须根据长幼尊卑的顺序,在同一张餐桌上就餐,且他不来,其他人就只能垂手而立,屏息等待。
沈雾窗有样学样,低下脑袋,看似盯着眼前骨瓷餐具的描金花边,其实却在心里默默推演着今晚的行动轨迹。
水晶吊灯折射出诡谲的光线,红丝绒桌布在他暗红色的眼睛里更显深沉。周围人如雕塑般凝固在原地,沈雾窗隐隐觉得空气中浮动着某种粘稠的物质,令他呼吸不畅,就快窒息……
等到阮平慢悠悠地拄着拐杖走进来,众人才抬起头齐声问候:“家主好!”
“都坐。”阮平抬手,在主位落座。
沈雾窗随着众人入座,说实话他在跟阮敬轩他们转悠的时候就已经饿了,刚要对眼前食物下手,右臂突然被茜茜的胳膊肘轻轻一顶。
抬眼望去,满桌人都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膝上,目不斜视。
直到阮平的叉子刺穿一颗圣女果的“腹部”,寂静中响起细微的咀嚼声,其他人才开始动作。
一顿饭闷声不响地吃完。阮平擦过嘴角扫视众人,沈雾窗正以为要听到什么重要讲话,没想到他竟默不作声地离去。
餐厅顿时活泛起来,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阮平……
*
晚饭过后,沈雾窗被阮见诚叫进卧室,他撑着病怏怏的身体殷殷叮嘱沈雾窗进了异管局要多留心阮家相关消息,多学习……
沈雾窗听得耳朵都要起茧。
阮见诚看他脸色,知道自己不便再多说什么:“去吧,回到房间好好休息。”
他见沈雾窗一走,就支起身子准备更衣。没想到沈雾窗临走前回头一瞥,竟看见他苍白的腰腹上布满了针眼!
“还有事?”阮见诚仓促地将衣服扯下。
“……没,没事。晚安——”
沈雾窗机械地吐出这几个字,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那些溃烂的针眼。
走廊里阮见信正抱臂而立,闻言转身,手掌搭上沈雾窗的肩头:“我带你去你房间。”
沈雾窗PTSD都要犯了,连忙推托:“二伯,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怎么,怕麻烦你二叔?”他将沈雾窗搂得更紧,“不用怕,还是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