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的贡院是先帝刚登基时修建的,距今已过去三十年有余。
因它每三年方得启用一次,中间空闲的时间太长,风吹雨淋日晒,老贡院无人修缮,日渐破旧。
八月京州多雨,前几日的暴雨让老贡院本就残败的屋顶雨漏如注。
这些日子为着贡院重建的事情,施览先时常邀程止到府中来。
程止虽刚晋为国子监祭酒,但也在国子监任职多年,对科举考试的内容十分了解,为贡院重建、屋舍布置提供了颇多的建议。
礼部侍郎在旁边将程止的提议记录下来,再改好工部呈递过来的重建工法,交给施览先过目后,再将其交回到工部。
工部根据新的工法,由工匠画好图纸,只等雨季一过,便可开工。
进了九月,京州雨水变少,白日里太阳高照,不见前段时间的潮湿。
程止时常出入施府,施览先又总携程止同行,这施尚书中意程止做二女婿的传言便在京州流传开来,饭后茶余,人们说起施家二娘和程大人,纷纷称赞是天作之合。
施尚书乐呵呵地听完,摒退了小厮,独自前往叶氏祠堂,想将近日之事讲与施夫人听。
推开门,见到叶磬淑清冷消瘦的身影静静地跪在蒲团上,施览先开口之前心中不免忐忑。
她许久没有与他讲过话了。
“夫人,眼见着杳杳也到了适婚年龄。儿女婚事,自古讲究父母之命,京州权贵子弟中不乏出类拔萃者,也有不少尚未娶妻的朝中新贵,像知远,夫人你认识的,知远是我的学生……夫人若都不满意还有明年科举及第后的青年才俊……”
平日里官场上如鱼得水,谈吐不凡的礼部尚书,面对发妻时讲话竟是如此字斟句酌。
叶磬淑睁开眼睛,目不斜视,只道:“施大人的女儿,施大人自己决定便好。”
施览先叹了口气,“……蒲团虽软,夫人膝盖有旧伤,不要跪太久啊…….那我就先走了。”
叶磬淑重新闭上眼睛,并不语。
施览先无奈,轻声离开。
———
俞礼在灵禧寺借宿的时候,会抄录书籍去京州的书铺换钱。
在住进悱园之初,施杳杳不许他出门,抄书换钱这件事便被放下了。
近些日子可以随意进出之后,俞礼便在空暇时间继续抄录,隔些时日便去京州的书铺一趟,回来时路过灵禧寺,顺便听一下阿茼打探来的消息。
又到十五,周惊素忙着研究淮山党参鹌鹑汤怎么煲才能让党参的味道更淡一些,好让施杳杳多吃一些。
早上听到俞礼要出门,便让他顺路去奉阳街的秦糯坊买施杳杳爱吃的酥油鲍螺回来,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和自己做的有什么区别。
俞礼先去小书铺将抄录的书籍换了银钱,再去秦糯坊。
他拎着两份酥油鲍螺走到了尚仙楼外边,便看到两个男子从尚仙楼里出来,嘴中在议论着什么。
俞礼在听到了“施家二娘子”五个字时就站住了脚。
“放眼全京州,哪个女子能比得上施家二娘子?程大人也是人中龙凤,不仅是施尚书的得意门生,听说两人还是青梅竹马!如此金玉良缘,不可多得啊!”
“是啊,除了程大人,谁还能配得上施家二娘子?施府和程府好事将近……啊——!谁啊??”
那人话音未落,两人便被上方泼下来的酒水淋了一头。
两人抹了一把脸,抬头间便要破口大骂,可看清楼上那人之后又噤了声。
尚仙楼二楼的窗户敞着,裴玉朗悠哉悠哉地把胳膊架在窗边,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拎着一只酒壶。
“酒没喝饱就再喝点,别闲着一张嘴就胡咧咧。”
两人点头哈腰说自己喝多了,胡言乱语。
裴玉朗收回睨着他们的眼神,两人便连忙跑开了。
俞礼抬头看向裴玉朗,想到了之前阿茼说施杳杳有一个爱慕者叫裴玉朗,和当朝丞相一个姓,在奉阳街开了一个酒楼。
从施杳杳七岁起,大她四岁的裴玉朗便开始围着她转了。
想来眼前这位便是裴玉朗了。
权贵之子,果真如传言般纨绔豪横。
裴玉朗对上俞礼的目光,他打量了一下俞礼极好的容貌,心想可别让施杳杳见到,不然定要想办法弄进悱园去了。
要是裴玉朗知道俞礼已经被施杳杳弄进悱园了,又要黯然神伤了。
裴玉朗目光一转,看到了俞礼手中拎着的秦糯坊的点心。
秦糯坊的酥油鲍螺,施杳杳最是爱吃。
他也要去买。
裴玉朗欢喜地拎着酥油鲍螺和尚仙楼的新品酒酿在施府前下了马车,让雀生在马车旁候着。
不等施府的小厮进去通报,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在正厅与后院的回廊处遇到刚议完事,和程止并排走着的施览先。
“混小子,你又来干什么!”施览先停住脚步,面对程止时和蔼的笑容在见到裴玉朗后瞬间拉了下来。
“世叔,许久未见,我特意来拜访您的,我给您带了壶好酒,您尝尝看?”
裴玉朗被拦住后,开始笑着胡扯。
转眼瞧见程止也在,便又想起了京州近日广传的“程施二人天作之合”之言,裴玉朗心里难受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