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只落在那粉末上一秒,荷鲁斯之眼就分析出了它与常规Y-10的纯度不尽相同,赫洛悠悠地凑近看了看,而后笑道:“你们亲爱的情报员给我喂的是这一种吗?”
雀斑不置可否:“如果您当晚梦见了凯翡拉的话。”
闻言,代理人怔了一下,而后沉默地靠在椅背上,脸色晦暗不明。
那一瞬间,赫洛心中想起了很多瞬间。
不仅仅是母亲、别墅、神话故事书。更重要的是那天喝下茶水后,海文对她说的话。
“诱发畸变才是Y-10的目标,但你的抵抗型基因非常强大,从科学的角度来讲,压根没有产生畸变的可能,不该对它产生这么强的生理反应……”
“不过……它对你与其说是催化剂,不如说是无法消化的病毒,因此被免疫系统视为外源性致热源了……对,这样发烧就说得通了。”
她问,我什么时候能好?
海文破口大骂,说自己又不是干临床的。
可这多么奇怪啊。
海文只不过是来到身边,给她泡了一杯温水,拿了一些常见的退烧药,然后什么多余的也没做就走了;这是对的,因为大部分时候保守治疗都对赫洛起效。她那天退烧退得奇快也印证了这一点,但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第二天一切又恢复如常了。
她再强大也是人类,在这三十年中也不是没发过烧,有时练得多反而病得也多,而像这种病毒引起的类似高热,没有任何一次是轻轻松松就度过并从未反复的。
Y-10,似乎跟海文说的情况,还有那么一些微妙的差异。
“那种名为‘01’的物质……”赫洛目不斜视,与雀斑对视,语气平稳笃定,“应该有一个别称,叫做‘红源’。”
雀斑一愣,而后笑了起来:“跟您说话还是太省力了,很危险啊,不过如果你知道红源的话,那一切就都很好解释了,不是吗?”
出乎意料的,赫洛摇了摇头。
她说:“不好解释。国内的红源只有约半个世纪前的走私船队在输送,而智械危机后,这种贸易就彻底终止了,红源存货大多被用于对抗频发的畸变,事到如今,民间、官方存量极少。何况,如果你们给我注射过红源,我就能取得凯翡拉的记忆……那只能说明这种红源是活性的。它认主,而且认的是凯翡拉·唐。”
没错。
这样逻辑就彻底通畅了,可同时也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凯翡拉驯服的活性红源是有限的,而其中仅存的绝大多数,都还端正完好地戴在她女儿的手腕上。
那火种是从哪搞来的东西?跨越时空,跑到二三十年前,凯翡拉还活着的那个年代去偷去讨吗?这太荒唐了,而且红源这种介于能源与生物之间的存在本身就够荒唐了好么……要知道,至今没有人能搞懂红源的背后究竟是怎样一种不可探知的东西,那是人类科学无法涉足的领域。
在她困惑与质疑交织的视线中,雀斑的笑意渐渐隐去,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淡的肃然。
雀斑说:“您不知道火种是怎么发家的,是吗?”
赫洛道:“我很抱歉。”
雀斑说:“跟您的母亲有关。”
停住。
赫洛脸上的困惑停住了,她紧紧地盯着雀斑那双棕色的双眼,大脑开始疯狂风暴,几乎要把记忆里关于凯翡拉的全部瞬间都底朝天翻了个一干二净。母亲。母亲、父亲、哥哥。母亲、尤希尔女士。母亲。巴别塔。圣凯利托。危机。
危机,是智械危机。
“你是说我母亲在危机时代曾经失去过一枚珠子?”那语气近乎于逼问,“捐赠、遗失、抛弃或之类的一切方式,总之她没有寻找那颗珠子的下落——除此以外我想不到任何让红源离开她的方式。我母亲在大部分时候是个理智到绝情可怕的人,而这串珠子对她而言却比生命更重要。如果有什么能让她放弃它,那就说明它能救其他人的命。”圣凯利托现代史上什么时候最需要救别人的命?这种愚蠢的话题就不必再提了。
雀斑望着她,平淡地点了点头。
“火种的创始人没有留下姓名,只留下了一段故事。”她说道,“‘东方人带着神的馈赠降临了西方,拯救了诸君的生命,因而我们应当追随她的脚步。假若有朝一日她死于争斗,那便是我们放弃人类之时。’”
普罗米修斯在圣凯利托的名字,就叫凯翡拉·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