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俞”非常听话的,认认真真端起他的脸看起来,相寻昼被他双手挤得脸颊肉堆起来,一瞬间没了脾气。他觉得对方是在检查自己整没整容,而不是认人。
苏律回这时却说:“他不是明夷,别看了。”
相寻昼嘟囔道:“是啊是啊。”
“仲俞”也终于放过相寻昼的脸,点着头说:“是我认错了,这么看你确实是比相明夷丑一些,嗯,黑一点,还有...”
“...不用说得这么具体,谢谢。”相寻昼感觉被人狠狠在心上扎了几刀。他不服气,去找苏律回理论:“我觉得我长得还是很可以的吧?之前在部队,他们都叫我‘营里一株草’。”
苏律回看着他眼下的痣,缓缓说:“就那样。”
自然生长的情况下,人的容貌十几年就可以相差甚多。何况在现在整容技术高度发达,换脸如换发色一样的时代,若对方有意隐瞒,凭记忆中的外貌辨人难如登天。
不过苏律回识人向来不靠脸,而是心。
“毁了!全毁了。”相寻昼哀嚎半天,终于是放弃了自取其辱,但他依旧自我感觉良好。他搬了张椅子,反着面朝椅背坐下,对排排坐的两人说:“你们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我英俊潇洒的事实,这个话题就此终止。小俞子,你跟我们说说你昏迷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小俞子虽然有些疑惑自己的绰号,但还是乖乖回答:“我记得当时...是二十一年前的事了。”
他歪了歪头,脸上肌肉僵硬了几下,又恢复正常,他说:“我和仲俞在不同的队伍,你知道的,那时候我们复制人都在先锋部队。那天,我收到一个排雷任务,不知怎么出了意外,还是仲俞还是把我残损的躯体找到带回去修理。再后来就是见到你们了。”
“那仲俞同步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的脸看不清?”相寻昼今天格外积极,像是卸下了什么枷锁一样。
“我也是今天才看到那段记忆,可能是记忆同步时信号有损?”小俞子有些不确定,挠着头想了半天,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我不知道啊,怎么办啊。”
苏律回想起那人袖口的上弦月徽章。联邦理事会人员复杂,为了能快速清晰区分对方身份,行政高层手戴下弦月章,学术专员带上弦月章,十二城的城主则戴满月章,其他人则是基础的蛾眉月章。另设有监察司,特别行动局就属于这块的。
能在联邦说得上话的,能与将军叫板的学术专员...苏律回渐渐平缓了心——二十几年前的季青崖可没那个能力。
难道那人是季青崖的老师,前任联邦首席工程师周天袭?苏律回与相寻昼对视一眼,便知对方心知自己所想。
确实很有可能,当年周天袭侵占自己学生的学术成果,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可谓是个一朝跌下神坛,恶名昭著的坏人。如果因为与相皖之争执而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之事,也合理。
“周天袭是最早提出复制人构想的,但因能力有限,最终这个构想由季青崖实现了。他却因此嫉妒排挤那时候还默默无名的季青崖,还强占了他几乎所有的功劳。”相寻昼观察着苏律回的反应,见他情绪没什么起伏才接着说:“直到后来季青崖联合一众学生向联邦提交举报信和一大堆佐证材料,联邦才将他除名,还季青崖和其他学子一个公道。”
相寻昼说的事,苏律回记得很清楚,毕竟这是与季青崖相关的大事,自己当时还义愤填膺了许久。
周天袭是个举世皆知的科研狂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人称他为“堕天使”。早些年为了自己胚胎编程技术的研发,骗了很多孕妇参与实验,导致多名孕妇高月份胎停,一尸两命。但这个案件最终是以吊销了他的公司,逮捕了他的几名助手收场,他把自己摘得干净,又跑到南越城白手起家,几年后又被调回联邦总部。好在最后是苍天有眼,没叫恶人善终。
小俞子捣蒜般点头,补充道:“周天袭下台后,他的背后之人——南越城的前理事乌甘胥也跟着下台了。当时这事沸沸扬扬闹了好久。”
“我们会全力调查周天袭那几年的行动轨迹,但说实在的,最清楚周天袭的就是他的关门弟子季青崖了。不管季青崖跟宣城有没有关系,我们都会找机会与他试探。”相寻昼分析地头头是道,可苏律回还是缺少最关键的一环——他是怎么确定宣城之战另有隐情?
难道凭一个事发之时身处千里之外的院长?还是凭旧故的三言两语?总不能是他自己看见了什么关键证据?
苏律回又想起那句“他对南十字很重要”。所以南十字早就有自己的漫长复仇计划,只是这途中恰好需要自己的帮助。那么现在,“仲俞”也醒了,他们也找到了想要的记忆片段。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苏律回在相寻昼几次三番的隐瞒中,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对于他们而言,是个崇尚“邪教”的外人,是他们找寻真相路上不得已使用的一把工具。如今,在他们眼中,自己对于南十字的价值还剩什么?
苏律回一边听他们讨论,一边给木昭昭发了个平安的消息。没过几秒,赵省便发来位置共享的消息。苏律回犹豫了一会,同步了自己的位置消息,但没开实时。
“哐当”一声,铭希从门外进来。与他一起进来的,不是他刚才说的检验报告,而是一个身穿斗笠的黑衣男子。这个人动作利索地将兜帽摘下,就在别人以为能一睹他芳容的时候,却发现他还带着个空白的全脸面具,也不知是有多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