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是只有我能碰,还是任何人都可以?”
恍惚中,那一夜萧执聿的荤话就这样不合时宜地蹦了出来。
是只有他,还是旁人也可以。
她总是麻痹自己,是因为药的原因,是因为汤池的原因。
可是中药的是萧执聿,她可以推开他的不是吗?
泡汤池可以缓解冷,她可以叫萧执聿泡着自己出去不是吗?
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允许他碰自己?
是她真的善良吗?
是真的可以心无芥蒂,任何人都可以吗?
如果是最开始与她成亲的萧执聿,她会愿意那样沉沦吗?
明明她记得,成婚的那个夜晚,她有多不情愿。
直到此刻,苏绾缡才明白,她对萧执聿早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防备警惕,也不是后来的愧疚感恩,而是日渐生情。
是她固执的将自己所有的退让出格都归咎于外因,告诉自己那是无可奈何,是形势所逼,却从未想过是自己的情不自禁……
因为是萧执聿,所以她愿意,愿意卸下所有礼仪规教,沉迷他所给予的一切情欲。
“不可能,不可能的。萧执聿他有什么好!”
苏绾缡的沉默是最锋利的刀刃,将贺乘舟的希冀全数砍碎。
他明明已经坐上了侍郎的位置,明明已经打倒了萧执聿,为什么?为什么苏绾缡还是没有回到自己身边?
“绾缡,你被他蛊惑了,你跟我走好不好!”贺乘舟没有办法了,他重新抓住苏绾缡的手,几乎是以恳求的姿态看她。
明明这个人就在眼前,为什么她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明明他们曾经那么相爱,为什么现在他就是抓不住她了呢?
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们应该成亲,她本该就是他的妻!
“贺乘舟,我想对你说的话,早就在京兆府狱都说清了。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如指缝流沙,有什么东西好像正从自己心口流失,他越是拼命想要抓住,就越是流失得快。
他愣愣地看着苏绾缡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她凌乱的脚步奔出厢房,浑身如若无骨一般,再也提不起丝毫的力气去争了。
这一仗,他输得彻彻底底。
如梦初醒,苏绾缡,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无论他官居几品,错过就真的错过了……
苏绾缡一出厢房,就迫不及待的往萧府赶去。
她现在只想见萧执聿。
马车在长街上行驶,苏绾缡从未有一刻觉得这条路是如此长,每一分时间的流逝都让她觉得分外漫长。
终于,眼见萧府的牌匾入了眼眸,苏绾缡顾不得马车有没有停好,就提着裙裾跳下了车,一路跌跌撞撞冲进了萧府,为此过门槛时还差点摔倒。
好在有管家扶住了她,“夫人,你没事吧。”
“大人呢?”苏绾缡着急道。
“大人在画堂春。”管家禀明道。
话的尾音刚落,便见她已经提着裙裾往后院奔了过去。
曲折环廊,绿影交映,长春色衣裙穿梭其间,环佩作响,如穿花蛱蝶,摇曳着飞入高墙。
萧执聿抬眸,望着满树开得艳丽的海棠,绯色似将他眸色浸染。
他轻勾了勾嘴角,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与自信。风,送来了旅人的消息。
适时的,随着院门被推开的声响,他侧头望来,一双桃花眸本含风情,可他一袭月白长衫,将他勾勒得温润儒雅,硬生生将那股狷狂之气压了下去。
即便立于海棠之下,亦有翩然遗世之风。
他看着苏绾缡出现在院门,瞳仁微颤。
像是丧家之犬重新迎来了他的主人,眸里有希冀,有紧张,亦有害怕再次被抛弃的恐惧。
隔着满院春色,红白交映,去年冬月,那个高高在上,执掌她命运的人如今也被风雪压弯了腰。
她该是畅快的,可是却不由鼻尖一红,心间泛起了酸楚。
方才她一路奔至画堂春,发现府中下人已经遣散,积花落叶铺了满地,暮春之风竟也如此萧索寒凉。
偌大萧府不见人影,如入鬼宅。
苏绾缡突然发现,从初遇他起,她便将贺乘舟的生死皆系他身,出了任何事,她凭借本能的,只能想到萧执聿。
可是却忘了他也是一个人……一个和大家一样的普通人……
苏绾缡走近,看到他眸中的落寞孤寂。他第一次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垂下了眼睑,将眸中情绪尽数挡住,可出口的声线却难掩疲惫,“都看到了吧。”
苏绾缡点头。
他自嘲一笑,终于抬起眼来看她,“此前是我一意孤行,利用首辅之位逼你与我成婚。如今,我已无官职,再不能强迫你什么了。你若想走,可以和他们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