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青听话地停下了脚步,却狐疑道:“什么?”
陌以新看向那衙差:“去将罗先生请过来。”
衙差领命而去。高白小心试探道:“陌大人,这……”
陌以新在桌旁坐下,淡淡道:“罗先生已经苏醒,晁俭也快要痊愈,本官以为,是到了解开案情的时候。”
“什么?”众人一片哗然。
当衙差将罗书宁带来时,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向他。此刻,他的面色虽然有些苍白,眼中却很清醒,并不见混沌或癫狂之色,丝毫不似疯状。
果然,他站定后,便客客气气施礼道:“草民昏睡多时,耽误大人问话了。”
风青与高白见他状态一切如常,心中总算都松了口气。
陌以新看了罗书宁一眼,道:“本官即便问话,你也不见得会说。不如便由本官来说,你听听如何?”
林安心头一跳,这件案子,她自始至终都怀疑罗书宁,看来,陌以新果然也与她想到了一起。
罗书宁一怔,连忙道:“草民惶恐。”
风青虽信任罗书宁,却也知晓陌以新从不会无缘无故与人为难,忙在一旁劝道:“先生,你若是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或许你以为与案件无关的细节,也会是重要线索。”
高县令的眼珠转了转,狐疑道:“难不成,凶手就是罗——”
“不可能!”风青连忙打断,“那一整夜先生都在我们房间,一刻也不曾离开,根本不可能去杀董贤。”
“这正是罗先生最为聪明的地方。”陌以新淡淡开口,“所谓‘连环杀人’,自然是同一个凶手接连作案,如此一来,只要在第一个案件发生时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便可以摆脱后来的全部嫌疑。”
眼见风青愈发一脸茫然,林安解释道:“也就是说,杀害董贤与苗岱丰的,并不是同一个人,前后其实有两个凶手。”
“不止。”陌以新微微一笑,“严格说来,本案一共有三个凶手。”
林安不禁也是一怔,分明只有两个死者,又怎会有三个凶手?
“第一个凶手,我们可以称之为‘布局者’。”陌以新娓娓道来,“此人想在杀人的同时将自己摘出去,所以他想出了‘连环杀人’之计。
在第一件命案发生后,他只要第一个赶到陈尸现场,在死者胸前画上一道红线,便可以给所谓的‘连环杀人’奠定基调。此后,当他去杀第二、第三个人时,只要再画上两道、三道红线,所有人都会顺理成章地将前后三次连在一起,当做‘连环杀人’。
如此一来,在第一件案发时拥有不在场证明的他,便理所应当地被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了。”
陌以新虽未指名道姓,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罗书宁——第一个赶到陈尸之处,在所有人发现死者之前画上那一道红线——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自然只有发现最早死者的罗书宁。
“那密室……”高白若有所思。
“也是罗先生的杰作。”陌以新道,“只要提前准备好两截折断的门闩,替换掉原先的门闩,再谎称自己是撞门而入,所谓‘密室’便轻而易举地形成了。”
高白眼睛一亮,却又斟酌道:“依大人所言,罗先生是利用第一起命案,为他之后行凶摆脱嫌疑,可他也无法预知第一起命案会发生,难道……这都是他看到董贤被杀后临时起意?”
“罗先生可以预知。”陌以新道,“因为他不只是‘利用’第一起命案,更是‘制造’了第一起命案。”
“制造?”
“在第一件案子中,董贤、苗岱丰、晁俭这三人也颇为古怪。他们三人相约而来,在这十年中也时有来往,交情显然不差。可是案发那晚,为何只有苗岱丰与晁俭两人相聚谈天,却不叫上董贤?”
陌以新顿了顿,“而董贤也是同样,他单独约了罗先生,却不知会另外两人。所以一开始我曾怀疑过,他们三人的关系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和谐,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嫌隙。”
李承望与魏巡相视一眼,虽然曾是同窗,可毕竟十年间不曾见过,他们也不甚了解。
“直到后来,苗岱丰也被杀害,晁俭被吓疯。”陌以新接着道,“将这三个受害者连在一起,能想到什么?”
“十年前那场大火。”林安接话,“他们三人,正好是火场的幸存者。而罗夫人与另一个学生,却在火场中丧命了。”
林安想了想,接着道:“苗岱丰说过一句十分古怪的话——‘董贤怕鬼,所以他才会死’。董贤死后,晁俭始终惶恐不安,苗岱丰虽看似不惧鬼神,却也是强作镇定,死前更是受过强烈惊吓,而晁俭甚至活活吓疯了。
董贤、苗岱丰、晁俭,堂堂七尺男儿,他们究竟在害怕什么?或许,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那便是他们心中有鬼,因为琵琶院的冤魂与他们脱不开干系。”
“这是什么意思?”高白又是一惊,十年前他还未在此任职,只听说罗夫人为了救几个学生,自己死于火海,难道其中还另有隐情?
“十年前的大火,绝不只是一场意外而已。”陌以新道,“这是他们三人共同掩埋十年的秘密,也是罗先生布局杀人的动机。”
“他们……做了什么?”风青难以置信。
陌以新将目光扫过缩在床上的晁俭,淡淡道:“十年前,这件事成了他们三人之间永远不能提起的禁忌。十年后,三人都已成家立业,苗岱丰更是双喜临门,步步高升,前途一片大好。此时此刻,当他得知有人禁不住多年来的良心折磨,想要将当年真相公之于众,认罪伏法,他又怎会容许自己的辛苦经营就此毁于一旦,从朝廷官员一夕之间变成阶下囚?”
“这个想要认罪的人,便是董贤。”林安接着道,“董贤私下约罗先生单独见面,便是为了坦白真相,而苗岱丰无意中得知此事,便抢先一步杀了董贤封口。”
“或者说,是苗岱丰以为,董贤想要认罪。”陌以新的重音咬在了“以为”二字,“董贤邀约罗先生这件事,自始至终,我们都只是从罗先生口中得知,换句话说,这同样也是罗先生的一面之辞。”
林安微微蹙眉:“可我们的确在董贤房间发现了那本被撕过一页的信纸,难道不是董贤生前曾写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