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坊的第七个周三,林沉带来了两枚熟透的无花果。叶挽看着他用小银匙剖开绛紫色果皮,蜜色汁液顺着他的腕骨滑落,在亚麻桌布上洇出星云状的痕迹。
“电影资料馆今晚有塔可夫斯基回顾展。”林沉将果肉舀进她面前的骨瓷碟,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扇形阴影,“《镜子》的4K修复版。”
叶挽用匙尖戳破一颗果籽,“我记得有位组长说过,和组员要保持职业距离。”
“职业距离是1.2米。”林沉忽然倾身向前,松木香氛混着无花果的甜腻扑面而来,“我们现在相距78厘米,属于朋友范畴。”
他衬衫第三颗纽扣映着窗外的夕照,像一枚小小的铜月亮。叶挽数着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在数到“23”时,听见工作坊老师宣布今日主题——“绘制你渴望却不敢触碰之物”。
电影资料馆里挤满了人,自然包含了一些黏腻的情侣。叶挽在黑暗里数着林沉的呼吸频率,慢慢向他凑近“千千万万的男人都会在这种场景下对同行的女伴做出亲密举动。”
“比如?”林沉转头盯着她的眼睛。
“可能是拥抱或接吻吧。”叶挽拉回距离。
林沉再次靠近,虹膜在荧幕反光中变成透明的浅褐,“千千万万女人会在暗示无效后选择放弃。”
电影散场时下起了雨。林沉撑开黑色长柄伞,伞面足够容纳两个保持“职业距离”的成年人,却不够阻挡他袖口飘来的雪松气息。叶挽盯着水洼里破碎的霓虹,忽然说:“你猜今天在工作坊我画了什么?”
伞面微微倾斜,林沉的肩膀贴上她的,“那株绿萝?”
“我画了触碰星光的过程。”
雨滴在伞骨上敲出摩斯电码般的节奏。林沉突然停步,雨帘将他们隔绝在世界的裂隙里。他伸手拂去她发梢的水珠,指尖在即将触到耳垂时悬停,“就像这样吗?”
出租车刺耳的鸣笛划破雨幕。叶挽在后退时踩进水坑,冰凉的雨水灌进短靴,却浇不灭耳根那簇火苗,“你想去吃点东西吗?”
居酒屋的灯笼在雾气中晕开血色光晕。林沉用筷子尖挑起她碗里的鲣鱼片,“抑郁药物会影响味觉吗?”
“会让我尝不出爱情电影的甜腻。”叶挽抿着清酒,看他喉结随吞咽动作滚动,“就像你尝不出塔可夫斯基的乡愁。”
“我尝得出更重要的东西。”林沉突然握住她搁在桌面的左手,拇指按在腕间,许久不动,“脉搏一分种118下,清酒和谎言共同作用的结果。”
烧鸟架上滴落的油脂爆出火星。叶挽抽回手去够芥末瓶,却碰倒了林沉的酒杯。琥珀色液体在实木桌面上漫延,像他们始终不敢跨越的那条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