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完药后,裴若初靠在沙发上读剧本。
养伤期间,裴若初的经纪人让裴若初多留心下一部戏。裴若初声名在外,片约不断,能到她手里的剧本都是经过筛选的,在这基础上,裴若初又粗略看了两天,排除了几个不感兴趣的题材。
眼下,她在两部剧本间游移不定。
“帮我看看这两部,如果是你,你会更喜欢哪个题材?”
季雨桐惊讶:“已经在准备下一部电影了吗,档期真满。”
裴若初笑着否认了:“只是闲来无事,看看剧本,拍完《相逢》,我应该会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季雨桐想起来了,当初接《相逢》时,裴若初也说过类似的话。
“为什么?”
季雨桐突然有了问询的勇气。
裴若初直言:“从出道后一直忙碌至今,钱赚够了,就想给自己放个长假。”
“帮我看看?”
裴若初又将话题绕回到剧本上来。
季雨桐看着摊在茶几上的两沓剧本,习惯性拒绝:“我看是不是不太好。”
季雨桐还谨记要避嫌,前两天裴若初看剧本的时候她基本都抱着笔记本处理工作,深怕不小心看到剧本引起误会,结果裴若初倒好,直接问起了她的意见。
“不会,”裴若初将剧本塞进季雨桐怀里,“一起看看,一部走悬疑的风格,想让我演其中一个神经质的疯子,另一部则讲一个复仇的故事,我还没接过这样的片子。”
季雨桐花了点时间翻了翻剧本,认真建议道:“你之前外科医生那个角色和疯子的人物形象有点重合,虽然很能体现演技,但或许会少一些新鲜感,表演形式也会僵化一些。另一个角色前后反差感强,人设立得住。”
裴若初莞尔一笑,说起另一件事:“桐桐看过我演的那部作品。”
季雨桐耳朵一红,没有接话。
“其实,我很想演《远山》。”
季雨桐睁大了眼。
“但是你没有把剧本给我,等我知道《远山》已经是它上映的时候了,”裴若初流露出几分惋惜,“当时我就想,如果我能演你的电影该多好。”
辩解的话挤在季雨桐喉间,她张了张口,没能第一时间发出声。
拍《远山》的时候她们早已断了联系,即使季雨桐希望裴若初出演,又如何再重新建立起联系?
人和人的相处偶尔热切,但大多数时刻都是淡泊的,她以为自己同裴若初的联系只停留在十年前了。
甚至就连《相逢》,也是阴差阳错找到裴若初接下的。
季雨桐苦涩地笑笑。
“好歹没错过《相逢》。”
桌上的热茶添六七回,剧本读到傍晚,裴若初将它搁下。
窗外天的颜色从艳丽的橙红一点点染成灰蓝调,沉静暗然,季雨桐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望着窗外。
客房服务送来晚餐,二人面对面吃完。
饭后,裴若初起身,一瘸一拐地去给自己倒水。
走回来的时候,裴若初身体晃了晃,扶着身旁的摆设勉强站定,杯中的水也洒了一些。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本来想着趁停机的间隙把欠你的电影补上,但脚踝还不太能发力,走不了太多路,过两天好不好?”
“不急的,”季雨桐赶忙说,刚刚裴若初踉跄地那两步让季雨桐的心提到嗓子眼,“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是别出门折腾了。”
“我带了几部电影碟,可以用你房间的电视拉片,回来坐?”
裴若初依言坐回季雨桐的身边,笑颜如花:“好。”
季雨桐为那样灿烂的笑容感染,内心居然一片安宁。
天色已晚,季雨桐本该知分寸地提出告别。
可见裴若初这副模样,她怎么狠得下心劝自己离开?
再后知后觉的人也察觉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受伤无形之中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以至于此时此刻,季雨桐竟不知天高地厚地幻想用“亲密无间”来形容她们的关系。
这样的氛围,破坏虽令人不舍,却的确适合问些平时开不了口的话。
“你和你二叔关系怎么样?”
“一般般吧,家里吃年夜饭也不会叫我的一般,”裴若初无所谓地笑笑,“和他一年也见不上几面,让我叫他一声二叔也挺为难的。”
这哪里算一般,这是关系极差了,季雨桐想。
裴若初与她二叔关系不好,那裴赐年说的话更不能信。
“怎么突然提到他?”
“我们那天不是一起去吃火锅吗,中途我出去打电话的时候,看到有个身影像你二叔,眼下想起来了,就问问。”
裴若初恍然大悟:“那还挺凑巧,我二叔吃惯了大鱼大肉,居然也会来吃火锅,稀奇。”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挺久没见过了。”季雨桐隐瞒了和裴赐年不愉快的碰面。
“二叔对我印象应该不太好,”裴若初不甚在意地捡起话题,“他一直以为我和你父亲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其实不过是我和你父亲一起出席晚宴,他见过几回。”
季雨桐心里的石头放下了。
她就知道,裴若初怎么可能会是裴赐年他们说的那样。
“其实,你母亲出事的那天,我父亲本要同我二叔一起出门谈生意的。我曾问过我二叔,他说他等了很久,也没见父亲去公司,后来才知道出了事情。”
又提起当年的事情,两人皆是沉默。
临到深夜,季雨桐终于告别。
等季雨桐回到春台苑打算入睡时,已近凌晨两点。
她浑身疲乏,却如何也难以入睡。
在酒店时,季雨桐转移了话题,不愿与裴若初再探讨十二年前的命案。她本没有翻案的想法,在时过境迁的当下,内心却忽然蠢蠢欲动起来。
那一刻,她猛然觉得,母亲的死,或许的确另有原因。
这些年,季雨桐都刻意避免自己回想当年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