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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鹤唳华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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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尤悔》:“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

魏国长公主,受先帝册封,亦是世袭的爵位。其始于宣武元年,太宗登基初,册封圣成帝后的养女为魏国公主。

前朝称公主为阁下,殿下一敬称只东宫与皇后享有。

当朝太宗登基后一改旧制,公主亦可称殿下,享亲王开府待遇,置亲事府、帐内府,魏国公主由太宗皇帝亲自临轩册命,其待遇直逼前朝的镇国太平公主。

也由此,女子与男子同享制举、常举的权利,登科及第便入朝为官。

太宗是男子,但其广阔胸襟乃是千年之帝王少有,究其原因还是圣成女帝。

两朝帝王传承的良好家风延续许久,后五代皆为明君,致岐国民风开放,文化兼收并蓄,受万国朝拜至今。

相传,太宗皇帝对这个妹妹甚是宠爱,甚至将幻音坊交到了魏国公主手上,至此代代相传。

宣武十年,又一个隆冬。

洛阳冷的很,魏国公主裹紧狐裘,上次这么冷,好像还是十年前。

十年前啊…

望向宫墙上厚厚的落雪,魏国公主皱起眉,思绪万千,她就这么站在冰天雪地里,一个人,站在望不到边的宫廷里。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同别人不一样的是,她有两个母亲,一个母亲早已远去,一个母亲是当朝的太后。

她对那位早已远去的母亲印象很深。

因为那时,先帝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教她读书写字,陪她玩乐,洛阳的宫殿很大,但一点都不冷。

先帝棋艺精湛,亦总是喜欢与她下棋。

三个月,三十盘棋,她输了三十次,先帝有一次问她,可从这三十盘棋中看出什么了?

她为讨先帝开心,油嘴滑舌道:“母亲总能一眼看破儿的心思,儿还是嫩了些。”

先帝是个很温柔的女子,无论对事对人,从来不讲什么帝王威严,都是淡淡的微笑,那红眸里能柔出清水来。

“安儿没想过,为何会输吗?”

她听后一愣,输了,无非是棋艺不精,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因为你总在揣摩朕的心思。”向来温柔的母亲表情多了一丝严肃。

说来,这是先帝第一次用那般严厉的语气责怪她。

先帝先是严肃,看到女儿神色间透着委屈,终是不忍,抚着女儿的乌发。

“喜好揣测人心的人,吾见多了,古之杨修杨德祖,今之晋王李嗣源,又如何?你可知,这棋局中,有死棋,也有活棋。古今之间,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掌握天下时局呢?”

“秦得天下,靠的是六世君王从善如流,汉高祖得天下靠的是知人善用,洞察时局,如果揣测人心能得天下,那诸葛孔明高坐蜀中,就能帮昭烈帝得天下,又岂能给到司马家去?”

“儿,受教了。”她匍匐在先帝明黄的衣摆下,望尽前路,读万卷书,皆不如这一番话给的道理深。

原来,已经过了十年啊,再顾这落了雪的宫墙。孩童牵着年长者的手,一花一木,欢声笑语,在她眼中逐渐模糊,直到再无回音。

一团雪打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丝毫未感到疼痛,竟是走到养心殿了。

今日是先帝的忌日,她侧身望向肩上残留着的雪,眼里迸出了一丝惊讶,又带着哀伤。

她的另一位母亲,会来这里待上一整日。

她从日初等到日落,仅仅因为,今年是宣武十年。

她的母亲穿着红裙走出来,手里抱着的是一个盒子。

“安儿,叫皇帝来,我们,该回家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刹那间,眼泪侵蚀了整个眼眶,酸酸的。

一个月后,凤翔府的花开了,她哭得难受。

她唯一的母亲,拖着残身,只为去赴那,十年之期。

皇帝与她为母亲更衣时,发现了青丝中的白发,母亲比先帝小两岁,至今未过半百,怎么长了这么多白发啊…

她记得,入殓时,母亲的双手紧紧抱住一个盒子,宫娥费力地想拿走盒子。

但那双冰凉的手仍旧抓的很紧。

“我来吧。”她轻轻打开盒子。

步入眼帘的是一封封信,信上熟悉的笔迹让她又一次泣不成声。

从幼年到现在,她见识到了权术间的冷暖,看到了江湖上的风雨,走遍众多山川,今日,亦深深感悟到了,世间众生所诉之衷情。

何予为爱,是十年的生死相约,不离不弃,一曲肝肠断,曲中人不散。

大岐的第一位魏国公主,于圣成明德皇后崩逝的第一年,入朝为官,受封宗正卿,总领皇家一应事务。

宣武十三年,剑南道大旱,魏国公主率幻音坊,亲赴蜀中救灾,其臣属再修楗尾堰,创不世之功绩,太宗授魏国公主于益州大都督,持节剑南道诸事,那一年,她二十一岁。

宣武十八年,魏国公主再率幻音坊,赴川西平南蛮之乱,太宗加封定安魏国公主。

宣武二十年,献赋税策论十篇于太宗,得满朝文武称赞。

宣武二十年冬,定安魏国公主辞官拜首太宗皇帝,居皇陵,守圣成帝后二十五年而逝,太宗痛哭,洛阳宫廷响钟八十一声,七日不朝,后帝旨其养女承袭公主爵位。

李玄宁看着站在阁楼上的魏国长公主,莫名起了亲切之感。

这股亲切也不知从何而来,好像她笃定这人就是不会伤害自己。

只是感觉,如今的魏国公主,似乎与圣人有些矛盾…算起来,她还得尊称一声姑母。

皇帝依然无甚表情,浓眉下的眼睛紧紧盯着阁楼上的二人:“小武,还不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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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棱清一愣,转而朝魏国长公主俯身行礼,从阁楼上下来,恭恭敬敬站到皇帝身边。

“今日之事,暂且移交大理寺、刑部慢慢核查,受留台御史监督,照司法审案程序,不得,逾矩一步。”

最后那句话掷地有声,入了每个人心中。

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皇帝在与魏国长公主较劲。

“若本宫偏要现在查出凶手呢?”阁楼上的女子掀起衣摆,如俯视凡尘的谪仙,薄唇轻言,勾起的一丝弧度好似嘲讽,望向皇帝的目光尽是不屑。

皇帝凝视上方许久:“长姐,要朕如何?”

李玄宁惊讶不已,早闻魏国长公主强悍,也没想到,她能强到当众打圣人的脸。

“立查。”

“不可。”

“呵。”一声轻笑传来,让下头站着的人毛骨悚然。

“凭什么?圣人,到底在害怕什么?”这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的媚惑,李玄宁是看了口型才知道意思的。

崔妙颖心中却是明净如玉,因为魏国长公主,就是她的师傅。

魏国长公主的党派暗中与圣人敌对数年,当下的朝堂,乱的很。圣人嫡子出生,徐家风头如日中天,皇长子张家一党被迫同魏国长公主结了盟。

“长姐。”一袭红衣女子拖着裙摆,从人群中走出来,她手上抱着一个孩子。

李玄宁看到襁褓里的婴儿,随即一怔,迅速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弟弟,徐皇后的孩子,亦是国朝的嫡子。

徐皇后比她大五岁,已经生养了嫡子,将来更是可借此平步青云。

皇后长得很好看,有着江南女子清秀柔美的长相,声音轻轻的、细细的,婉转如莺啼。

“求长姐给我一个面子吧。”

魏国长公主见到来人,目光骤然深邃,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扫过徐皇后,她的眼睛不再充满之前的骄傲,取而代之的是不解与愤恨。

她在不甘与坚持中纠结,最后露出准备妥协的眼神。

魏国长公主同徐皇后之间,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否则一个连圣人面子都不给的人,怎会因皇后而动摇纠结…

李玄宁见双方僵持的气氛,着实忍不下去了:“圣人,儿未找出凶手,但儿已经推出崔寺卿生前遇害的真相了。”

皇帝轻轻瞥了她一眼,瞳孔里好像有燃烧的烈火。

那是深深的警告,一瞬间,她被吓到了,双腿扑通一声跪下,立马匍匐于地。

“儿,失言了。”

皇帝摆手让她起来:“此事作罢,交于大理寺、刑部全全处理。”

銮驾卤簿微动,身后的文武群臣恭敬地朝阁楼上的公主一礼,而后浩浩荡荡跟随皇帝而去。

崔妙颖见皇帝走远,赶忙扯住李玄宁的袖子,拉着她离开这个地方。

一直出了南湖,走出了玄策军控制的地域,二人才松了一口气,到了城内,崔妙颖小心翼翼放开她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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