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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鹤唳华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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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城内,比之洛阳都空前繁华,有满天的锦绣华光,商贩吆喝,孩童欢声笑语,无宵禁令,亦无街道司的干预。

店肆林立,人流如织,诸多星市,仿佛入了灿烂的不夜天。

灯火阑珊间,四射的流光让崔妙颖望见了李玄宁的侧颜,在流莹火花下,白净的脸更添一丝坚毅,红瞳中是抹不去的纯真无邪。

这是她这一天里从不曾看到过的风景,好似神鹿进溪林,明月卷户帘。

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如朝阳下的温风,悄悄踏入她的心房,揉碎了荣光。

崔妙颖心头一紧,喉头微动,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她恍然才觉得,小公主真的好美,如她在睡梦中梦到的仙子,是林下神仙。

妆奁面前,坐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她们如胶似漆,紧紧拥着对方不相离。

“我想,问妙妙一个问题。”年轻的女帝与她的皇后十指相扣。

“嗯?”

“妙妙为什么,喜欢我呀?”女帝的声音软乎乎的,像只还没长牙的小猫。

女帝见心上人皱着眉,似遇到了什么难题,始终不得解,心下不由开始郁闷起来。

妙成天把玩着女帝的乌发,将它编成两个辫子又打了个结,看着两个辫子交叠在一起,她打趣道:“这是你跟我,永永远远在一起。”

女帝并未被她的油嘴滑舌转移注意力,柔情似水的红眸如鸿毛般,在她的心间上挠痒痒。

妙成天望着面前人殷切期待的眼神,复而瞟到了嫩如花蕊般的红唇,她轻轻一笑,心里打起了坏主意:“因为呀,我的岐王殿下是这世间,最最最好看的女子了。”

女帝长得很好看,她由爱女帝双眉中的花钿,红色如火,似九天之上的火凤,燃尽一切黑暗照亮华夏四方。

“妙妙的嘴怎么同抹了蜜一样甜,那妙妙说说,我有多好看?”问话的人像个求夸赞的孩子,稚气未脱。

“嗯…”妙成天假装扶额思考,趁女帝不备,准备偷袭那思量已久的薄唇,却不知早已被人看穿了心思。

女帝见温香软玉投怀送抱,抿起嘴,故作没看见,心中是乐得开始放起了烟花,噼里啪啦得炸响。

妙成天成功地在女帝的唇瓣上落下一吻,竟以为自己已然得手,嘴比脑子快一步,说的话亦不知羞。

“多好看,让我看看才知道嘛…”人趴下了,音也娇了,那一双洁白的双手,像小泥鳅,不老实地动来动去。

女帝的衣裙上系着蝴蝶结,怎么结也结不开,好像是个死结。

皇后殿下鼓着腮帮子,嘟起嘴,一阵小声的骂骂咧咧后,哀怨地看着女帝。

过了片刻,皇后殿下终于反应过来,气呼呼的举起拳头:“你故意的!”

在下方的女帝也不恼,随即将皇后拉到自己怀里,一只手护住她的后方,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巧妙地换了个位置。

女帝俯身,狡黠一笑,在她的皇后耳畔前轻轻吐气:“皇后,机会,朕可是给过你了,可惜你不行,哎…只能朕主动累一累了。”

“你你你你…”话未说完,便被红唇彻底的封住了,随之而来是虔诚的摩挲,浸入骨髓的温柔。

舌尖带来的水渍,似清泉一般透彻,也似汪洋一般汹涌澎湃。

灼热的呼吸打在脖颈边上,让妙成天感觉自己如一叶扁舟,摇摇欲坠行驶在海上。

再往后,这叶扁舟行得很稳很稳。

她带她一同经历惊涛骇浪,狂风骤雨间,她们一起感受欢乐,也有风平浪静时,雨后初晴的好梦留人睡。

东方露白如鱼肚,女帝在船上呼呼大睡,妙成天在一旁赏着女帝的容颜。

皇后殿下突然想到一句诗—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这天子的贼船,还没呼呢,她就高兴地跑上来了,看来她也是下不去了,明明昨夜躺着的是她,怎么这人却累得睡着了…

罢了罢了,上这贼船,也是她心甘情愿。

若真有来生,她仍然会…

心甘情愿。

崔妙颖瞧着眼前的小公主与她梦中的残影渐渐重合,心下莫名泛起了欣喜。

她笑着拉起李玄宁的衣袖:“姐姐,走,我带你去玩。”

汉中很大,那些林立的商铺酒肆,都是她们这些官家子弟没有见过的。

李玄宁方才还在想着崔玉一事,被崔妙颖的手突然拉住,像个提线的布偶。

夜上初华,城里人声鼎沸,李玄宁大声道:“喂,崔娘子,你又不是本地人,怎么知道哪儿好玩啊?”

崔妙颖听了却是不以为然,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别管那么多,跟我走就对啦。”

她闻着五香饮的味道,将李玄宁牵着进了一家酒肆,说来这里也不叫酒肆,有文人踏歌,有高艺人伴琴。

领歌者轻抬脚步走上片刻,打着肩上的鼓,柔声奏唱:“明月出天山。”

伴舞者齐声而接,跟着音调随唱:“苍茫云海间。”

踏歌一习俗,远在汉,近在唐,皆受文人墨客所喜爱,所谓丰年人乐业,陇上踏歌行的盛景,便是如此吧。

崔妙颖长在相府,平日里虽未见过这种场面,但亦是受了文墨熏陶,不出片刻就领悟了整个游戏的规则,明白后,她打趣李玄宁道:“姐姐会吗?”

“自是会的。”李玄宁牵起崔妙颖的手,顺便拿起台前的两幅面具,给崔妙颖戴上,再给自己戴上。

两人走向台中央,戴上面具,小公主的胆子倒是大了许多,遂将方才的领歌者取而代之,高声呵道:“何缘交颈为鸳鸯。”

台下人同唱:“胡颉颃兮共翱翔。”

同上一句一样,这也是李太白的诗,崔妙颖的脸被面具挡住了,不然定是红成一片,叫外人看见,少不了笑话一阵。

李玄宁见崔娘子没甚反应,转而抬步走三,轻唱:“愿言配德兮。”

台下已有人韵过了味儿,笑着应唱:“携手相将。”

踏歌虽是醉人,但台太耗费精力,出了地,她们又尝了砂糖绿豆冰,还浅试了从崖州来的椰子冰酒。

酒肆宾客里,有人夸夸其谈道:“我听闻,那崖州的荔枝才是最香甜的,有位官员叫什么来着…”

李玄宁和崔妙颖不约而同,都听得聚精会神,只见那宾客一拍席案:“苏东坡。”

周围听众一脸茫然,她们亦是露出不知的神情,苏东坡,又是何方高人?

“对!就是他,他写了首诗,里面就提到了崖州的荔枝,怎么说的啊…想起来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李玄宁听到那宾客将崖州荔枝诉说得如痴如醉,就和天上神仙喝的琼浆玉酿一样,美味甘甜,犹记玄宗皇帝还为此物,专讨贵妃欢心。

崔家娘子博学多才,定是吃过吧… 她眨巴着眼睛,开口问崔妙颖:“你吃过吗?”

“没有。”崔妙颖的回答让她有些失望。

哎呀,听得她心里痒痒的,再听下去,她该饿得趴下了。

崔妙颖见她不停地咬嘴唇,咽口水,心下了然,在一旁掩面偷笑。

“姐姐饿了吧?这家可是有很多好吃的。”

李玄宁顿时两眼冒金光,有糖蟹,她的最爱!赤明香,水牛肉羹,辽泽野鸡,过厅羊,玉露团,五色饼…

看那赤明香,普普通通的肉脯竟然能被做成这样,轻薄甘香,殷红浮脆。

糖蟹是她的最爱,由扬州、广陵一带的螃蟹为原料,先以酒先腌制,再以糖入味,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保有鲜蟹最原始的口感和味道,品者就若坐于扬州边,听小曲,观风月。

过厅羊是为客之礼,蒸之时久,肉烂而不散,肥而不腻,以刚竹刀取肉,食之,辅之以葱姜蒜,少羊腥,口感极佳。

李玄宁吃的不过瘾,嘴里嘟嘟囔囔道:“再来些桑落酒就好了,可惜没有。”

吃完了,她们又去看了街上的表演,有种观将散乐百戏之感,从丝绸之路传来的幻术,来自外邦神奇的表演,投壶、双陆、斗花、藏钩…这些都是她们从未见过的东西。

她们累了,就在小摊前坐会,品茗着寻常人家喝的茶,直至月明星稀,人渐渐变少,才结伴而行,准备回家。

李玄宁笑着伸了个懒腰,她问旁边站着的人儿:“崔娘子,认识你,我很高兴,我还能再来找你一起玩吗?”

无论这个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她都知足了,十几年了,这是她第一次交到朋友,第一次见识朝中的风浪。

这也是她第一次,走出了深宫,见到了宫外精彩的世界。

崔妙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

她们俩坐在城外的草地上,一人望着满天的繁星思着人、想着事,一人望着身侧的人,沉默无声。

李玄宁想起了她逝去的母亲,她想把今天,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她的阿娘。

‘阿娘,你在天上,会高兴吧,今天,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好朋友,虽然过程不太愉快,但我们后来一起去参加踏歌,一起尝了好多没尝过的东西,还去玩了投壶,看女子斗花,看男子相扑,他们说崖州的荔枝好吃,我有机会啊,一定要去那儿替阿娘尝一尝,看看他们是不是骗人的。’

崔妙颖望着李玄宁,她想的是那个困扰了她许久的梦。

‘我梦中的那个人,是谁呢…李玄宁,你,又是谁呢…’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阿宁,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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