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欧阳修《醉翁亭记》:“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
“我们可以再重塑一遍整个案件发生的全过程。”李玄宁备好纸笔,方才用过的墨还没干,她拿起象牙笔沾了沾。
“崔玉因服用渗了天仙子的剑南烧春,以此产生幻觉,将石头当成了金子,将湖水…”李玄宁的笔停下了,因为她不知道湖在中术的人眼中,会是什么…
“看看吧。”崔妙颖微微使力,拿走了悬空着的笔,在“湖”字画了个圈,打了个问号,“你又乱猜。”
“不是…我…”李玄宁在心中打出一个问号,什么叫“又”?她正要狡辩一番,却见着崔娘子披上了她脱下的外衣。
“哎,脏啊,你倒是抖一下灰再穿啊。”李玄宁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崔妙颖坐到了方才李玄宁的位置,拿起笔又沾了沾墨水,在上头写写画画。
“现在我们不知道天仙子这个东西,它需要多少量,才能造成这样效果的致幻,你这么推论是不严谨的,万一是两个凶手呢?”
一个加天仙子做前戏,一个中途使幻术做后剧,两方配合,天衣无缝。
李玄宁目光凝重起来了,她想起魏国长公主提醒她的东西,漏掉了,是幻术。
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现在我们必须先对天仙子了解清楚,再做判断。”
要了解天仙子,就必须找到一家卖天仙子的地方,茫茫西市,何其难找。
崔妙颖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先换衣服:“我听人说,西市有家地儿类似于包打听开的,我们待会去那问问,肯定会有线索。”
“行。”李玄宁戴好面纱,穿上襦裙,翩翩公子瞬间成了个漂亮的小娘子。
崔妙颖穿了她的衣裳,乌发以幞头束起,那双眼睛似是集了天地之灵,纯白得不含任何杂质,眉目如画,轻轻一笑就如冬日里的暖阳。
看她在镜子前照来照去,李玄宁瘪嘴嫌弃得喊了一声:“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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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月上柳梢头,残阳的光辉洒落在远处的西山上,天空在此时更显得有层次感。
晚市的人有些多,李玄宁还怕自己被圣教的人认出来了,现在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崔妙颖紧紧牵着李玄宁的手,生怕她在人群中走丢,凉意从掌间传来,夏日的夜晚很闷,李玄宁只觉得手中像握住了一块冷玉,驱逐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燥热。
“瞧,西市鬼头。”
李玄宁顺着崔妙颖的手指朝上看去,大大的四个字“西市鬼头”配着阴森森的牌匾,白色的蛛网覆盖了牌匾的大半,看样子,这鬼头年头有些久。
挺鬼的。
有意思的是,崔妙颖好像一点也不怕。
一阵风将面纱吹起,可能她的目光太过犀利,惊得崔妙颖往后回头看她。
“怎么了?”
“没事。”她松开崔妙颖的手,将面纱戴好,“进去吧。”
屋子里黑黑的,与外头的世界截然不同,这里安静的很,一丝烛光在黑夜里闪动,微风袭来,灯火飘摇闪烁,几乎就快要被吹灭了。
“何人?何事?”苍老的嗓音从屋子里传来,一个蓬头垢面的驼背老妇人走了出来,她缓缓掀开一道帘子,走到她们面前。
珠子噼里啪啦碰撞的响声,在小小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脆。
老妇人的脸上长满了皱纹,岁月的痕迹爬到了头发,从垂下的眼皮看下方,那眼睛里尽是空洞无望,毫无神采,衣衫褴褛,破洞也不做缝补,她仿佛就是一个将死之人。
崔妙颖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劳烦您替我们解惑,天仙子。”她又想了什么,从袖口处掏出一贯子钱给了老妇人。
李玄宁看见那一贯钱,惊掉了下巴,血液在身体里翻江倒海,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她这是傍上有钱人了?
方才对崔娘子的疑虑与不解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为之而来的是丝丝激动。
老妇人费力地抬起浑浊的双眼,打量了她二人一番,不轻不痒夸了一句:“倒是懂事。”
“既是如此,按鬼头的规矩,报名字吧。”
崔妙颖听了这话,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她浅浅一笑:“鸿胪寺卿,崔玉,玉佩的玉,崔少阁,少年,楼阁。”
少阁是崔玉的字,是崔相按照崔家字辈,亲自给崔玉取的,足以见其用心良苦了。
枯槁如落枝的手,举起了放在案上的烛台,另一只手拿起笔颤颤抖抖写下了崔玉的名字,老妇人把纸折起来,瞟了她们一眼:“二位,稍待。”
纸被放入老妇人身后的一个小屉子里,李玄宁这时才发现,原来这面墙是由无数小屉子组成的,鬼头,不愧是西市的情报大户。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后方的屉子吱呀一响,老妇人拉开,里头放着一个黑色的锦囊,她将锦囊拿出,递给崔妙颖。
“鬼头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崔妙颖点头:“出了西市,再看。”
“嗯,回吧。”那声音不再让人感到阴森恐怖,反而透露着一股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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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们走后,帘子后头的人走了出来。
老妇人恭恭敬敬朝那人弯腰行礼。
“魏国殿下。”
“辛苦了,方才,在想什么呢?”魏国公主柔声问道眼前的人,轻轻揽着她的腰,扶着她慢慢走到椅子旁坐下。
“我好像看到了,那一世,我们的影子。”老妇人的眼里闪着泪光。
“景云元年的灾难,让我以为,再也没法见到你了…”
“我记得,我躺在太极殿前,好冷啊…我的镇国殿下,怎么还不来抱抱我…我还没同她说,彩书怨,我已经写好了…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提及往事,老妇人眼中饱含的泪水刹那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