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爱跪就跪着,难道没了一个留台,韩相公就无法让二省继续了?”
直到第九日,有人死谏,明堂前见了血,皇帝才生动摇之心。
皇帝来了她这儿,在紧闭的殿门前跪下来,磕着响头,一声又一声,亦是重重地敲在了她的心头之上。
她终是不忍心,打开了殿门,见到久违的阳光,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
岐王府旧臣见她日渐消瘦,都忍不住泣下沾襟。
“我等随先帝南征北战,阴谋诡计我等都可破,唯独这腐儒之阳谋,我等破不了,请岐王妃原谅我等…”
他们叫的并非太后,而是岐王妃…
罢了…她不坚持了…她将皇帝扶起,用帕子擦拭着皇帝额头上流下的鲜血。
皇帝咬着牙,忍着痛,一声不吭,待到太医为他包扎后,他望向站着的叔伯,突然朝她跪下说道:“您放心,我一定会给姑母一个交代,会给我们岐王府一个交代,自今日起,我再非阿曮,只是李翊。”
她受不了皇帝的自责,不想看到曾经的朋友经历唾骂,文人阳谋狡诈,不需数日,这件事被添油加醋得天下尽知,她亦不想看岐王府旧臣受千夫所指。
她只能站在明堂的阶梯上,俯视跪着的朝臣,以上位者的姿态进行最后的妥协。
她拿着笔,在三个字之间反反复复犹豫了好久,最终圈出了一个“宪”字。
“在你们眼里,她是女子,便犯了大罪,可于我而言,她只是我最爱的人。”
“她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她转过身去,任由那无声的唾骂淹没她于明堂,一边是亲人朋友和王府旧臣,一边是天下大势和皇帝的未来。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她存了死心,又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她有了活着的念想,阿曮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去教他,给他时间,他便能学会如何治理朝堂,为今日的事,一雪前耻。
她知道,那人不在意后人如何评价她,但她在意,她视若珍宝的岐王殿下,容不得任何人污蔑。
】
残梦忽然消散,崔妙颖觉着这个梦好像做了数月,睁眼一看,却是才刚刚白天,昨日下了雨,夜半雨停了,但今日仍旧乌云密布,仿佛还会有一场大雨。
奇怪的是,她明明来了月事,昨日在船上疼得不行,今天却是好了些许,小腿那处被划破的伤口也没什么感觉了,倒有些冰凉的触感。
她挽起衣裤,发现那处伤口被包扎了一番,黑色的布料…她看了,轻轻一笑,不是李玄宁,还能是谁?
“醒了?”李玄宁拿着一根木枝,枝杆上串的是香香的烤鱼,她将烤鱼递给崔妙颖,随口道了一句,“吃吧。”
崔妙颖见着远处堆着的木炭,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要弄这么远?”
沙哑的声音出口,她吞了口唾沫,嗓子已经干得快发不出声来了。
李玄宁嘟着嘴道:“怕太香了,你一醒就会跟我抢,之前又不是没有过。”
小心眼且记仇的人一边说着崔妙颖的坏话,一边又朝她递了一壶水:“这是我昨日来救你前灌的,估计不热了,你润润嗓子好了。”
崔妙颖接过水壶,毫不犹豫地饮下。
李玄宁见着她渴得把一壶水喝完了,不由吐槽:“也不怕我下毒毒死你。”
“嗯…”崔妙颖配合着她,点了点头打趣道,“李府君不仅没有毒死妾,反而还救了妾,那妾应该,以身相许喽…”
“你…”李玄宁无奈,随后坐在崔妙颖旁边同她解释,“我不过是看山中有鬼针草,我也受了伤,这才顺便给你包扎一下,崔娘子可不要自作多情哦…”
“嗯,好好好我知道啦,顺便…”崔妙颖突然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可你没有受伤,不是吗?”
李玄宁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昨日,你可是抱了我一夜的…”
湖波涌上湖心岛,黄褐色的土地时而出现时而被淹没,远处的小山被朦朦胧胧的雾遮住,像是穿了白纱裙,那云似乎与带了薄雾的山融为了天地中的一体。
此刻,云非孤云,山非远山。
茫茫混沌里,她们似乎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