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寺以东,故唤作东林寺,信仰宗教为佛教净宗,大雄宝殿和神运殿为两大主殿,左右侧是五百罗汉堂,殿前天王殿,殿后玉佛殿、三笑堂,沿石阶攀上,就到达谢灵运讲经台、文佛塔。
搭上村民的驴车,颠簸了好一段路,崔妙颖忽然问道李玄宁:“读过桃花源记吗?”
“自然。”李玄宁将身子靠在车边的杆栏上,“晋太元中,武陵人以捕鱼为业,何人没读过这个?”
崔妙颖轻笑,接着问她:“你可知,这文中有很多诡异之处。”
“何处啊?”
车行在泥泞的道路上,颠得人一上一下的,赶车的车夫倒是热情,一路上哼着小曲,刚开始收了她们钱,还问她们是来哪来的。
车夫长得朴实,穿着破旧的汗衫,戴着斗笠,一看就是老实人,这会子热情地同她们聊天,他回过头去道:“我可是知道的。”
崔妙颖也未拘束,接着道:“那您同我们讲讲可好?”
车夫无奈地摆了摆头,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捋了捋胡须:“这可不兴说的,不吉利。”
李玄宁说道:“无妨,我们就当这是个笑话听听。”
“首先啊,开篇提到,武陵人以捕鱼为业,他自小捕鱼,行路比别人远,应当很熟悉这块地方,为何突然迷路了?”
李玄宁思考后问道:“巧合?”
“非也非也…”车夫压低了斗笠,接着说道,“忽逢桃花源,桃花盛开季节乃是四月,郎君不觉得,有怪吗?”
四月清明,将桃花种在村前乃是大凶之兆,更遑论,陶潜爱菊是众所周知的,既然如此为何不写菊花?
车夫见她未回话,接着道:“后来,渔人尽了水源,看到有一小口,小口若有光,便从里头进去,道路一开始非常狭窄,而后才变得宽敞明亮,我在庐山行了那么多年,也并未看见这样的景象,这周围的村民也没有,所以我们都不敢进到桃花源里头,怕惹上事情。”
秦汉到魏晋时期,前窄后宽的,大多数是修筑的坟墓,想到这里,李玄宁不由一颤,后背冒出丝丝冷汗来。
“更奇怪的是,陶先生写,那里头的人与外头的人穿衣耕田的行为是相同的,后头又补充道,那些人是为了躲避秦朝战乱,五百年了,这可能吗?”
车夫苍老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害怕和恐惧,李玄宁缩着脖子:“那还有呢?”
“这个渔人如大家,能讲述百年历史,自先秦到晋朝,不说始皇帝文字一统,就连许多话的意思都变了,他一个渔人,能做到交流起来没有障碍阻拦,怪哉啊…”
李玄宁又害怕又想听,正起劲时,那车夫拉了缰绳,驴子一阵摇头晃脑,站稳了脚。
“到了。”车夫摸了摸拉车的驴,神情很是慈祥,像看自己的孩子那般,他接过崔妙颖手中的银钱,却看了看李玄宁。
“你这小郎君,看着清清秀秀的,胆子那么小,某方才夸大了些说,不过二位进去后,还是要留个心眼,里头的人,不是常人。”
这句话格外语重心长,眼前面善的车夫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肯定是有些问题。
李玄宁在原地发愣,被崔妙颖突然一拍,身子猛地往前倾了一下,是被吓着了。
“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胆小鬼呢…”崔妙颖调笑,露出颊边的两个梨涡,眉眼弯弯的,像是阳光底下的花骨朵,动人心弦。
“行了,没什么可怕的。”她牵起李玄宁的手,紧紧相贴,十指相扣在一起,传递着对方的温度。
“魏晋文人的诗文,往往不是很严谨,更多的是追求虚无的和平,表达他们的避世之心,故而缺少了对事实的探究,我在念这篇诗文时,就与国子祭酒探讨过这个问题,后面有机会的话,我再同你慢慢讲讲。”
李玄宁并没有被安慰到,她反而一本正经,挣脱开崔妙颖的手:“可是他后面说的呢?里头的人不正常。”
忽而,李玄宁敏锐地捕察到身后的树林有异动,她将左手缓缓放在腰刀上,用手指慢慢顶起刀柄,一步一步,轻声挪动,站在了崔妙颖前面。
“莫慌,是幻音坊的人。”
“你怎知?”
“声音到此有百步,我下的令。”崔妙颖望向她正色道,“你若觉得真不能去,那便不去了,由你决定。”
这次,换成了李玄宁牵起崔娘子的手,她鼓足了信心:“去,当然要去,既有幻音坊跟着,那么再危险也是能应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