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可叹》诗:“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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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积善宫
朴素的殿内燃着浅淡好闻的香烛,点着三两灯火,可见中央高悬着一幅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梳着如惊鸿掠起翅翼般的高髻,厚施着红粉的面上,是一双浓且黑的双眉,朱唇两畔各点着一点黑色的面靥,额间的花钿异常得妖艳。
她上头穿着绿色的衫袍,下头着黄红相间的裙子,肩上搭着绯罗帔子,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又不乏女儿家的漂亮娇媚。
皇帝着一身素袍,静静地跪在画像下方的蒲团上,闭着双眼,似乎有些倦怠。
他莫名叹了一口气,望向上方的画像,眼中泛着泪花:“阿娘…我们…许久未见了。”
“这些年,儿子太累了,所以没能抽出时间来看您,希望您千万不要埋怨儿子…自儿子执政以来,已经九年了。”皇帝的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容。
“当初先帝突然崩殂,您从先帝的子嗣里选了五个人,问谁想当皇帝,为什么想当皇帝,儿子当时回答您,儿子想当这个皇帝,想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
“哎…九年了,儿子似乎从来没有做到,也从来没有完成当时的初心,言其事,却不知事难,做其事,却不知持道之艰辛。”
“祖父创下的盛世,先帝夺权遗留的内乱,朝中内政不稳,边地守将兵士离心离德,南北年年灾荒,漠北的萧太后野心勃勃,东瀛、高句丽各方势力云集,想要瓦解岐国,儿子每日在外头人面前保持着另一幅模样,太累了…”皇帝无奈摇头,再次跪倒在画像之下。
良久,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浅黑色圆领袍的内侍在殿外脱下靴子,悄悄进入殿中,他向皇帝躬身行了一礼。
“圣人,时辰到了。”
皇帝起身,掀起了素袍,朝内侍点了点头,眼中的无奈和泪光尽数消散,转而换成了沉稳和威严。
“另外,姬大帅来了一封信,说是国师的结果出了,请圣人过目。”
“还有一件事,发生得突然…”内侍迟疑了片刻,缓缓低下头。
“圣人看了便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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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行百步,两旁种着桃花树,并没有落英缤纷,桃花已经过了开的季节,此时倒是有些枯零,颇有冬日之万物颓废之感。步入桃花源中,没有方才那人说的那般诡异,往来村民如常,有村妇端着衣盆在溪边洗衣,三五房舍,炊烟袅袅,米香和肉香扑面而来。
阳光洒下,透过树叶间的纹理打在地上,山中蝉鸣不止,潺潺流水静静,田地中有老汉拿着锄头,干着农活,孩童在乡间嬉戏玩闹,欢声笑语不绝入耳。
“阿宁此前向往的生活,便是这般吧?”崔妙颖抬起头看向她,面上带着暖暖的笑意,如夏日之轻风,含蓄而又张扬。
李玄宁点头,用手遮住灿烂的阳光,伸开五指,仰望着上头的蓝天白云:“此前确实向往这般生活,但经此一遭…”
“却也发现,平静后头是危机,安宁后头或许是危险,盛世倾颓,我想做的也许不仅仅是为了韩家、为了我看见的忠义之士…”
“还为了什么呢?”
李玄宁听后,笑得爽朗:“为了像福福那样的娘子,为了让死者得到一份公道。”
她将右手放下,坦然看向前方:“也为了,追寻光的方向,找一个真相。”
崔妙颖未语,但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微笑。
而后,她们找了一个老妇人问话,老妇人穿着一身浅灰色衣衫,下裙有些邋遢,顺着纹理看,破了好几个小洞。
老妇人站着都有些喘不过来气,面色苍白,很是虚弱:“郎君娘子,看起来像是外乡人,不知是来这游玩还是找人的?若是来这游玩的,那是找不到店家的,还是换个地吧…”
找不到店家…可是方才送她们来这里的人明明说,这儿是官宦人家喜爱的地方,既然喜爱,为何沦落到没有店家的程度?
李玄宁还在思考之际,崔妙颖先问了话,她眉眼带着笑,眼睛里柔出了水,温声细语问道:“阿婶,我们是来找朋友的,她姓周,她那会和我们在船上认识的,她说这儿很多来往的旅客,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哦…”老妇人若有所思,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她转过身子,用手指了指山腰上的一间屋舍。
“你说的周大娘我就知道了,她在住那呢,昨日才回来,不过奇怪的是…”老妇人搓着手,神情有些严肃。
“周家人去外头那么久了,怎么就回来了她一个人…”
“哦…”老妇人一拍手,方才的不适全无,此时的面色倒是好得很,“我刚才想跟你们说什么来着?”
崔妙颖挑眉诧异,又接过话来:“说这儿为什么没有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