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安时拿起在炉子上的汤药,舀了汤匙,轻轻吹了吹:“娘子放心,钩吻之毒,用荠苠八两,加水六升,煮成三升。每服五合,一天服五次。即可好转。”
“少主…”颦娘很自责。
“无妨,你好生养着。”
姬满楼下意识望向姬六郎:“你在此照顾颦娘,等我们回来。”
“啊?”姬六郎青涩的脸庞浮出一丝红晕,有些不知所措,又很快就被他遮掩下去了。
庞安时收拾好了药箱对他笑道:“这重要的活儿,某做完了,也该走了,照顾人的事,小郎君也该学着点了。”
崔妙颖再次行礼感谢:“多谢庞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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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向店家结了账钱后,又买了店家仅剩的两匹马。
那店伙计手上比了个数:“要不是我们这生意长期不行,我才不卖这马儿呢,都是好马,两匹都卖给你们,至少要百八十贯钱。”
这明显在骗他们钱,再说,他们也没带那么多出来。
姬满楼神色间充斥着不满,挑眉问道:“百八十贯?好马?我可告诉你,朝廷对付西羌叛军那年冬季,洛阳市面上的一匹战马都未超过百贯。”
他走到两匹马面前,摸了摸马腹:“太瘦弱了,压根就不值这个价,你可听过,参市,谓人有所买卖,在傍高下比价,以相惑乱而规自入者,杖八十。”
那店伙计扶了扶头巾,见着懂邢统的人,又是一派强势的气场,背后不由发了冷汗,想起大名鼎鼎的庞神医还主动帮他…
若真是洛阳来的官人,闹大了,被洪州市司知晓,可就麻烦了。
伙计谄媚陪笑道:“这位郎君,要不这样,两匹算您百贯?”
“不必了。”崔妙颖冷着脸上前,她的嗓音很轻,仿若高山之巅长年不化的冰雪,莹亮之余透着冷淡,清冽的气息给人以不敢接近的惶恐之感。
她的手上拿着刻有江州府印迹的腰牌:“江州府办案,不配合者,我等可直接将其缴入洪州都督府。”
说罢,便牵出其中一匹黑马,翻身上去后,见马儿一阵躁动,她便提紧缰绳,从高处往下,睥睨着那店家伙计:“我等用完,自会有人前来归还。”
伙计连忙迎合道:“自由江州府做主,某能助各位府君查案,已是荣幸之至。”
姬满楼亦是翻身上了另一匹白马:“那就麻烦您,照顾好—里头的人。”
这个“照顾”,他咬得格外重,伙计精的很,立马明白其中意思,这位府君当是不想让他对别人多嘴,透露他们的事情。
他用手擦了擦额间的汗,作了个揖礼:“您放心,这是自然。”
李玄宁见二人都上了马,恍然反应过来,她来回望了望,茫然指着自己道。
“那我呢?”
“我可不敢碰您…”姬满楼端坐马背,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神色配着剑眉星目,颇有些邪魅。
他等了会儿,见着李玄宁不为所动,便夹紧马腹,缰绳在手腕转了圈:“二位,事不宜迟,就不要故作矜持了,我先走一步。”
白马在道上发出一阵嘶鸣,便踏开步子,一路向前奔驰而去,留李玄宁一身飞扬的尘灰。
崔妙颖骑着的那匹黑马似是兴奋了,四蹄在地上连连蹬踏,崔妙颖皱眉,轻轻勒住缰绳,行至李玄宁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上来,抱我。”
短短四个字,李玄宁却听出了别的味道。
清冽的山泉上,飘着翩翩落下的桃花瓣,她捧起山泉品尝,只觉得夏日里的山泉很凉,有沁入肺腑的清甜,当桃花瓣落下的那一刻,仿若一片鹅毛拂过她的心。
撒娇的意味溢于言表,胸腔贴着前面人的后背,闷着痒痒的,她小心翼翼环着崔娘子,牵起缰绳,让马儿慢慢跑起来。
迎风前行,西边便是快要落下的夕阳,芬芳的路径上留有缤纷花草,近道古树有序,野花随风摇曳,蝶蜂于花丛中飞舞,感温香熟美,醉慢云鬟垂两耳,此一阵是,马蹄踏水乱明霞,醉袖迎风受落花。
崔妙颖在她怀中高声唱道:“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兮。”
李玄宁下意识回唱道:“淑人兮驰骋,美如玉兮且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这是诗经里头的郑风·溱洧篇,李玄宁霎时红了脸,中间那部分是,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其意思是:溱水洧水长又长,河水洋洋真清亮。男男女女城外游,游人如织闹嚷嚷。女子说咱们去看看?男子说我已去一趟。再去一趟又何妨!洧水对岸好地方,地方热闹又宽敞。男女结伴一起逛,相互戏谑喜洋洋,赠朵芍药表情长。
李玄宁清楚地听到了一句话。
崔妙颖靠在她的胸膛上,轻言呢喃道。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她在心底里回了一句。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