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宁在心里思忖着,对此处熟悉,却是又有贵气,莫非是洛阳大家官宦派来地方历练的子弟…
黎二郎盘着手中的珠串:“我们起初不信他,是他说出了崔娘子的名字…”
李玄宁同姬满楼二人霎时瞪大了眼睛。
“还说让我们不要伤着…”
“哦,我想起来了,他说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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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那婆子回来,一直与我们说,若是那送钱和信的车夫同到此处的人,说了桃花源的故事,则便预示我们大难临头,朝不保夕,我起初还不曾相信,一直以为是她疯了,直到今日才警觉,已经过了收信的日子,他送了你们来,却没有送钱和信…”
贾嬷嬷跌坐在一旁的树下,额头不断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说了桃花源的故事…”崔妙颖站起,若有所思,忽而回忆起来时的情景,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间颤抖得要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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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兴说的,不吉利。”
“无妨,我们就当是个笑话听听。”
“你这小郎君,看着清清秀秀的,胆子那么小,某方才夸大了些说,不过二位进去后,还是要留个心眼,里头的人,不是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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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面而来的桃花带着凌厉的杀气,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迅速袭至黎二郎的脖颈前,只离分毫,便将会有血溅三尺之惨状。
李玄宁来不及思考,只知晓,他绝不能死,与姬满楼前后两掌并起,将黎二郎摁倒在地,堪堪躲过那片桃花瓣的攻击。
紧接着,便猝然闻得铁刃破空之声,姬满楼快出她一步,右手顺势拔出唐刀,出鞘之间带出一阵火花,在腕边翻转一个完整的弧形,与菱形的铁刃接触碰撞后,以强劲的气力抵挡,破出开来。
李玄宁一眼便认出那是撒菱:“看来是来的路上,袭击我们的那个东瀛人。”
撒菱退去,进而来之的是一阵白雾,在空中快速扩散,蔓延至脚下。
她听得姬满楼大喊道。
“趴下!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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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妙颖也同样陷在了白雾里,贾嬷嬷就贴在她身后,用袖子捂着鼻子。
刹那间,景象骤变,白雾成了血雾,周身之树木消失,成了辽阔的古战场。
幻境!
吐蕃人的术法。
崔妙颖缓缓用左手拿出袖口中藏着的小刀,只听得一阵风声,她转身推开贾嬷嬷,左手将小刀抛向空中,以右手反手接柄,利刃迎上袭来的妖风。
触碰后,却惊觉不过是一片桃花瓣。
一波攻势后,幻境始终不曾停息,似是迫切地想要置她于死地,不断变换着物体和景象,余光里,她瞟到一个看不清脸的士兵挥起长枪,就要刺入贾嬷嬷的身体。
她将小刀使力扔出去,划破士兵的残影,又是一片桃花瓣,被切分成两半,无声无息落在地上。
而彼时少了防身的小刀,又一阵攻势袭来,她躲避不及,被夹杂着力道的桃花瓣割伤了右臂,白净的皮肤霎时渗出了鲜红的血液,染湿了半边袖臂。
那血顺着胳膊流下,落在地上,变成了黑色,崔妙颖震惊,左手粘了粘血,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侵染了思绪。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狼豪。”
站在高山上闭着眼睛的吐蕃人似有所感,神色一顿,他睁开血红的双眼,咬破了嘴唇,愤恨地盯着里面的人。
幻境的景色又变了,这次不是接踵而至的桃花瓣,所有的攻势半数以虚空半数以真实的方式,向她猛烈袭来。
必须找到破开幻境的方法…
崔妙颖渐渐体力不支,单腿跪地以小刀支撑着全部身体,双臂和脸上被划出了无数渗血的小伤口,白净的衣衫也成了血黑色的。
她已实在无力格挡,又不见李玄宁和姬满楼,还需分神护着贾嬷嬷周全。
听得远处传来利刃之声,她无力分辨是真是假,只得站起身,下意识抬刀提前格挡,相碰之时,攻势成假,而背后,那阵突如其来的铁刃破风之声,才是真。
崔妙颖的瞳孔正在无限放大,毫不掩饰地出现了慌乱,她的听力极好,这位置传来的攻势,绝对能将她一击毙命。
已离她不足五尺距离,时间仿佛都停了,她拼了命地转身想要抵挡。
来不及转身,也没有感到想象中的疼痛,幻境还是那个幻境,只是身后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好孩子…”贾嬷嬷虚弱的气息扑面而来,嘴角溢出的血滴在了崔妙颖的衣衫上,与黑红的裙衫混然融为一体。
“往前走,莫回头。”
肩上的人更沉了,崔妙颖的腿脚止不住地抖动,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恐惧、难过、愤慨,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背着肩上的老妇人,右手拿着小刀,在血色的天空下,一边奔跑着,一边用利刃劈开一道道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