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辛禾抱着两本书从魏明烬的书房中走出来。
外面冬阳和煦,微风习习。
辛禾原本以为还得费一番唇舌,没想到魏明烬竟然很快就答应了。
今日的魏明烬好说话的让她有些不可思议。
琼华在旁絮叨:“公子最擅读书啦,如今姨娘也开始识字,小公子或者小姐跟着耳濡目染,日后出生后定然也是个读书的料子呢!”
这孩子是不是读书的料子辛禾不在乎。
她只在乎有了接近魏明烬的理由之后,何时能笼络住魏明烬,勾的他为她倾心愿意庇佑她。
今日这两道糕点,就是她投其所好,从窦嬷嬷那里打听到的。
但先前糕点拿出来的那一瞬间,魏明烬的眼神却很奇怪。
辛禾不觉得窦嬷嬷会骗她,她猜可能是魏明烬如今的口味变了。
看来她还得多用心琢磨才是。
而此时的辛禾并不知道,她离开后,魏明烬盯着她带来的糕点看了半晌,径自端着糕点将书房的后窗推开。
窗外是一洼水塘。
夏日推开窗,便是照水红蕖细细香。如今已是冬日,水面空荡荡的只有浮光跃金。
魏明烬捏碎一块糕点,扬手撒了下去。
原本平静的水面顷刻被打破,各种奇形怪状的鱼从水底游出来,争抢撒下来的糕点。
辛禾只打听到,这是魏明烬从前爱吃的糕点。
但却不知道那是因为从前魏明烬每次受罚归来时,厨房已经没有其他吃食了。
因他父亲喜食芋泥糕和玉蒸酥,所以厨房时常备着这两样,那时他只能拿这些来充饥。
他吃得多了,窦嬷嬷便误以为,他喜欢的糕点也是这两样。
但其实魏明烬最厌恶的就是这两样糕点了。
当这两样糕点摆在魏明烬面前时,魏明烬看见的不是糕点,而是劈头盖脸朝他抽来的鞭子,和那个遍体鳞伤却毫无反抗之力的稚童。
那时的囚室里又潮又冷,他浑身是伤蜷缩在那里,像是到了无间地狱。
外面的太阳那样好,但却怎么都照不到他身上。
他像是被永远囚禁遗忘在了黑暗里。
在黑暗里待久了,那个稚童就从人长成了鬼,最后又成了披着人皮的鬼。
“哗啦——”魏明烬一扬手,又将一块捏碎的糕点撒了下去,引的游鱼争相哄抢。
他倚在窗畔皎若玉树,神色温柔带笑:“慢慢吃,还有很多。”
那些奇形怪状的鱼听不懂他的话,只一味的在水中拼命抢食。
“公子,二老爷来了。”池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魏明烬不语,仍姿态悠闲的喂着鱼。
好一会儿,他才道:“将人请去前厅候着。”
池砚应声而去。
待到水塘里的鱼吃饱散开后,魏明烬才净了手,慢悠悠朝前厅行去。
魏敬尧在前厅已经等的很不耐烦时,魏明烬才姗姗来迟。
一时魏敬尧也顾不上寒暄,直接说明来意:“明烬,做生意不是儿戏。陈老板可是给咱们供货多年的老人了,如今你爹尸骨未寒,你就要断了与他的合作另寻旁人,这传出去让其他的供货商们如何想?”
昨日料理完那桩有问题的供货后,魏明烬就猜到,今日魏敬尧会来找他。
生意场上这些搀行夺市的事,魏明烬本就不擅料理。魏敬尧既然上赶着想为他分忧,魏明烬自然也乐得清闲。
他与魏敬尧虚以为蛇几句后,便如魏敬尧所愿,将这一堆烂摊子交给他代为打理。
魏明烬觊觎他兄长的产业多时,一朝得偿所愿,离开时走路都是带风的。
管家明叔进来劝道:“公子,二老爷非值得托付之人。”
“我知道,但有些事我不方便做,借由二叔的手做正好。”魏明烬的目光从走远的魏敬尧身上收回来,又问管家,“明叔,你跟随我父亲多年,为我荐几个有生意头脑且忠心的人吧。”
明叔连魏明烬想做什么都没问,径自就报了几个人名。
而自从魏明烬答应,辛禾若有不懂的可以来问他之后,辛禾就成魏明烬院中的常客。
她时常抱着书本来寻魏明烬解惑。但每次过来时,都不是空着手来的。
有时她带的是糕点,有时是羹汤,有时是一捧新折的花,零零总总的从不重样。
唯独这次魏明烬讲完之后,辛禾道了谢什么都没送就离开了。
奉墨顿时目瞪口呆:“我们公子有状元之才,指点她一个无知女子开蒙本就屈才。这才几日,她就好意思空着手来请教公子啦?”
最近这段时日,辛禾日日来变着花样给魏明烬带东西,连带着奉墨和池砚也跟着沾了光。
原本奉墨还期待着,今日辛禾会带什么。没想到,辛禾竟是空着手来的。
奉墨心中忿忿不平,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桌案后不置可否的魏明烬,似是还想再说什么,但却被池砚扯了扯袖子。
奉墨只得满脸不高兴闭嘴了。
而另外一头,回到翠微院后,琼华就有些不安问辛禾:“姨娘,咱们先前日日都带着东西,今日却空着手去,公子会不会不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