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弃了当初那么殷切恳求她的人。明明可以直接拒绝的,夫人也不会为难她,可她却选择应诺,然后转身出卖给主家。
面对珍珠的故意闪躲,林燕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不再看她,转而又去看已然回神,手足无措跟在张太医身后不停询问注意事由的许霁,眼里泛起泪雾。
其实林燕喃不算很爱哭的人,可是近些年他却总是不停哭泣,因为好像除了掉眼泪,他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能让自己好过点。
如果他性子再烈一点,大可与许霁同归于尽。
如果他能再软弱一点,也可以蒙蔽自己这一生浑噩过完。
偏他贪生怕死,不阴不阳,优柔寡断。对许霁恨不到你死我活,又爱不真切,才造成此番局面,日日煎熬,如迷雾穷途,找不到出路。
他也无法怪罪珍珠,仔细想想究竟是他强人所难在先,自己都不能对抗许霁,珍珠一个无辜小女孩又能怎么样?
他日被查出来,许霁最多就是禁他的足永不许出门见人,可珍珠的结局是什么?打死还是发卖赶出去?
林燕喃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竟不知道要恨谁。
迷茫中,许霁去而复返。他坐在床头温柔的握住他的手,轻声呢喃:“喃喃,我好高兴。”
林燕喃从游离中抽神回来,抬眼见到许霁满脸笑容,所有怨毒的话忽然卡在喉咙中,出不去咽不下。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高兴的许霁,高兴到开怀大笑。
记忆中,许霁的笑容永远都是假惺惺的。无论对外,哪怕那些对他提携有恩的恩师贵人,还是同僚友人,他的笑拿捏的刚刚好,总在分寸之内。
对内,他在林燕喃面前不像外人那般隔着疏离,却又是自顾自的,面上带笑,眼里泛着忧伤,和令人惊惧的占有欲。
他似乎对谁都不肯真正放开胸怀,死死守着那张假面,像是生怕被人发现里面的丑陋嘴脸。
唯独这一次,许霁毫无顾忌的在林燕喃面前表达了他笨拙而真正的喜悦,因为太开心了,像个终于得到梦寐以求宝物的孩子。
林燕喃再次恨起自己无用的善心,为什么唯独对许霁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难道就因为幼时彼此无依无靠的陪伴吗?
“你要好生歇着,不可下地走动。”许霁不停念叨,生生背诵方才张太医说的话,一字不差:“头三个月胎像不稳,你又身子欠佳,务必比旁人更仔细三分。”
“安胎药一日不可落,近日天寒,早晚不可贪凉,山楂红花这些更是碰也不行……”
林燕喃起初还心气不顺,总想找机会嘴毒几句,奈何许霁压根不给他开口机会,一通念经下来,林燕喃烦得头晕,终于压不住火骂起来:
“滚出去!”
许霁挨了骂,往日必要狠狠将人按在塌上一番教训,叫他不敢生出忤逆心思。今日他不怒反笑,弯腰在林燕喃唇边轻轻一吻,然后麻溜起身离开,走路都打飘。
活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