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碎叶声相伴,几乎成了他的习惯。有时在小群体中,他也无话可说。
读书、学习的时候,还能借着手头的事消磨时间,就算取得不了什么成果,也能忘却自己的处境。站在别的虫中,就总能感受到那种鸿沟,年龄的、见识的、心态的,好多好多。
安白震惊于他的话,可是又觉得不无道理。他被虚拟角色的悲伤命运触到心底,难过得无以复加时,也会生出一种深深的不被理解感。这样一想,艾冬离他好像更远了。
他想起家中的很多事情,明明一直被称赞着,有时又会发现那不过是恭维的话。而哥哥们虽喜欢他,却也不是无话不说。米修斯年龄最大,总是露出溺爱的眼神,要什么给什么,却不主动谈心。晶云开朗,会带他玩,更多时候在玩他。洛洛不必说了,常常背着大家,露出看傻子的眼神。
如此说来,年龄相仿而朝夕相处的艾冬,该是最亲近的虫了。可是他与艾冬之间,似乎也并不是互相了解。
他们最初的时光那样快乐,后来就慢慢变成单方面予取予求的关系。
安白既忧伤又好奇:艾冬的孤独又是怎样的?在我以为他离我变远的时候,我有去走近他吗?
安白第一次伸出手,去触及艾冬的灵魂时,也只听到了满地的碎叶声。
是在隔绝热闹的地方,轻轻地踩上枯褐色的那一片片时,听到的“蝉噪林逾静”的声音。
众星拱月般成长起来的小雄子,意外地并不讨厌那样的声音。
他甚至觉得开心,因为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鲜体验。
安白对艾冬倾诉得更多了,甚至贪心地要求对方的回应。就像拼装玩具车,或是打扮娃娃一样,亲手塑造着一个朋友。
狐狸说,这是“驯服”。
安白却认为:我只是想被他看到。
六岁那年,家里单独为艾冬请了一位体操老师。
艺术团来庄园表演的时候,艾冬趴在体操舞台外,多看了一会儿,那时的神情被安白记在了心里。
听说这个时候再学,已经有些晚了。但艾冬却很高兴,觉得自己不怕吃苦,宁愿多花点时间来练习。
初学的那天晚上,艾冬兴致未消地缠着安白,说着体操课上的事。安白都听得犯困了,还是强忍着没合眼,不知不觉,就抱着睡着了。
那之后,艾冬开始融入家里。他学安白一样去叫哥哥,见到长辈们也会露出阳光甜美的笑容。雌父雄父这样的话语,他还是喊不出口,总害怕有一天被剥夺这样的权利。
他们的友善像是镜花水月,雄子的喜爱便是那水与镜,一旦挪去了,花月也便散了。
艾冬留住了心的这一角,却难以遏制地将余下部分,一点一点地交托。
他仍然在想:雄子什么时候会厌弃我呢?
可是花园的落叶飘了一年又一年。
多少次白雪覆满头,消融后化作春华夏梦。
艾冬见双亲的时候,比以前更从容了,渐渐像个大家公子。五岁的时候,他还会想,他们会不会把我要回去?后来慢慢失去了这种期待。十二岁时,已经能够坦然地坐在对面,与他们对等地交谈。
通信依旧不被允许。莱西洛雅氏向来与外界隔绝。
雄子觉醒之前,也被小心地管控着。
长辈们似乎不希望未成年虫接触太多的乌烟瘴气。
只有在有成年虫监督的时候,才允许孩子看看外面世界的一角。
十五岁的米修斯因为破解了光网密码,被拎到小黑屋关了禁闭。又过了一年,才名正言顺地开启他的新天地。
艾冬接触光网的时机,却取决于安白。
觉醒期,那是最终的命题。
在安白的觉醒期来临之前,艾冬便迎着青春期的浪潮,陷入了爱情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