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的大妖动了,一声清脆的响铃入耳,余初晏眨眼,手里掐着的胡礼赫然变成了小龙崽子的模样,口中轻唤着,“阿晏。”
余初晏没松手,一拳挥上去,幻像破灭,胡礼被揍得哇哇大叫。
铃声又一响,周身场景变化,余初晏扭头望去,这回变成了玉虚山的模样,她手中捏着一只偷吃莲蓬的仙鹤,面前是粼粼的池水。
“阿晏!阿晏!”有人冒冒失失从洞府跑出来,“你瞧见我的拂尘没,那支刻着九字真言的!”
那人只着一身靛青色宽袍,身上无任何配饰,仅有一根腰带固定衣袍,乌发用木簪简单地绾在脑后,清隽出尘,如谪仙入凡。
不自觉将野鹤松开,任由它扑腾着上天飞远,余初晏拧起秀气的眉眼,没好气道:“方才做饭时扔在灶台边,我就提醒过你记得带走!”
仙人垂目控诉,“若不是你还小,还在长身体,担心饿着你,我又何苦上厨房。”
余初晏捂着耳朵,不愿听她多说,做的饭这么难吃,也好意思说是为了她。
虽说如此还是跑去厨房,将拂尘拿出。
等余初晏手捧着拂尘,将要送至仙人手中时,她却迟疑了,手中拂尘嗡鸣,显然极不情愿入她人之手。
“本道若是没了阿晏如何是好。”仙人笑,笑容分明是余初晏熟悉的模样。
抬手触及拂尘,余初晏却将其握紧,不让她拿走。
仙人笑意未变,眼神中却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是杀意,似是轻蔑,“阿晏,你不听师尊话了吗?”
余初晏盯着她的脸,久久不语,手中拂尘忽然向前一刺,仙人面露错愕。
“师尊才不会这么说。”唇边的轻语与幻境一同消散。
拂尘变回青渊剑,仍然在余初晏手中震动不已,似乎在不满她陷入幻境后,差点将其抛弃。
没时间照顾青渊的心情,余初晏怒极反笑,提剑就要追上逃窜的胡礼。
胡礼不过是只将她引过来的诱饵,虽然不知藏在他身后那只大妖打算做什么,但以师尊制造幻境,触到了她的逆鳞。
原本不想动真格的余初晏,眼中带上了化作实质的杀意。
胡礼逃得很快,直奔大妖所在方向,余初晏比他更快,已经触及他的尾巴,青渊凌厉的剑意笼罩住胡礼。
“泠——”幻铃摇到第三声,眼前一切再次天翻地覆。
原本挥出的剑气反而击中余初晏,她倒飞出去,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唇边溢出一抹鲜血。
理智上余初晏知道,幻境中所受的伤都是假的,但听到记忆深处熟悉的声音时,还是让她目眦欲裂。
她被困在一副瘦弱的身体中,趴伏在地面,费力地睁着眼,透过模糊的血雾,死死瞪着不远处的两人。
“这小崽子,被下了药还能这么折腾。”一身黑袍笼罩的男子抚着被咬伤的手腕,语气压抑着厌恶。
在他对面,看不清容貌的女人背对着余初晏,声音谄媚:“仙师,我已经将人给你带来了,您答应我的事……”
“放心,本道答应之事自会做到。”
黑袍男许下承诺后,女子头也不回离去,自始至终她都未曾看过地上的余初晏一眼。
“天生道骨。”黑衣男上前,粗暴将余初晏提起,声音呕哑难听,“无垢之躯,元灵体。”
年幼余初晏试图去看清他的脸,却看到兜帽下遮去面容的铜制面具。
“天道有时偏心得不可思议。”他桀桀怪笑,“但你运气不好,这些东西拿在手里也是无用,不如祝本道一臂之力。”
说着他右手成爪,覆上余初晏的心口,指甲没入肉中,灵魂被撕裂的痛感直击大脑。
心跳声重到仿佛在耳边跳动,即使疼到痉挛,余初晏竭力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放开我。”她说。
这是幻境,余初晏清楚地知道,她已经不是当年只能任人宰割的幼崽。
“放开我。”黑衣人的手再进不得分毫,反被一股巨力缓缓抽出。
黑衣人诡谲一笑,“你又何必反抗,瞧你六亲缘浅,孤辰寡宿之命,活着只会不断给旁人带来灾难。”
“父母亲人弃你、师尊离你而去、得道难成,人生三大苦,你竟占了个全,如此不如早早入了轮回,来世再享福。”
他的声音低哑蛊惑,若是旁人闻此,大抵真就照他所说那样,了却了生机。
但余初晏也笑,她抬眼,“你在狗叫什么?”
黑衣人显然怔住了,随即是暴怒,“如今你为鱼肉,还如此执迷不悟,那就由我亲自了断你的性命,也好过你这天煞孤星未来刑克六亲,害人害己!”
“窥探我的记忆好玩吗?”余初晏手中用力,竟是将黑衣人的手折了。
在他惊颤的瞳孔中,弱小的孩童之躯逐渐长成成年后强大的身躯。
将青渊剑吸至手中,一剑将黑衣人腰斩,幻境再度消散,化作满天的黑沙。
在风沙漩涡的中心,余初晏横剑,“我本不想杀你,百年前师尊曾欠狐族一个人情,她让我若非不得已不伤及你们性命。”
胡礼尾巴炸成球被大妖揪住扔飞,电光火石之间,后者数条尾巴化作最坚固的利刃,挡在她面前,接住了青渊一剑。
灵力被青渊剑疯狂吞噬,大妖却无法后撤半分,只因尾巴一旦撤离,那魔剑便会将她劈成两半。
此时她才生出恐惧,分明只是个金丹期,分明只是个修炼不过十余载的后生。
眼前人一只眼猩红如血,另只眼漆黑如夜,嘴角上翘,半仙半魔面相奇异地融合在一张脸上。
“七尾。”余初晏单手持青渊,还能顺手数过她的尾巴,她眉目弯弯,笑容天真得像孩童,“接下来我会一根根斩断你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