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达走后,苏珺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上学才有出路。”她拼了命赚钱,缝衣服、洗衣裳、搬货,硬是攒下几个孩子的学费。暮安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影,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他见过她半夜咳嗽着缝衣服,手指被针扎破也不停;见过她从菜场回来,肩上磨红一片,脚步都晃。他想过辍学打工,扛起这个家,可一想到母亲熬夜攒学费的模样——煤油灯下瘦削的背影,眼里满是期望——他就咬牙忍住了。他暗想:妈,我不能让你白干,我得读书,可也得帮你分担。
学校成了暮安的战场。他开始找能赚钱的活儿,像只小老鼠在角落里钻来钻去。代写作业是第一招,同学懒得动笔,他就接过来,一毛钱一篇。字写得歪歪扭扭,可他认真,抄得一笔一划,像在写自己的命。有次小胖扔给他一页数学题:“暮安,帮我写,给你两毛!”暮安接过,低头算得满头汗,写完递回去,小胖拍他肩:“你这手艺,能开店了!”暮安笑笑,没接话,心里却攥紧那两毛钱,暗想:两毛能买半斤米。
捡废品是第二招。课间,他溜到教室后面,翻垃圾桶里的旧课本和纸张,脏兮兮的纸边磨得他手红,可他不在乎。一斤几毛钱,攒起来就是一顿饭。他常跑去废品站,站里的大爷老张眯着眼称重:“又来了,小子?这些破纸值不了几个钱。”暮安笑:“够买点菜就行。”有天他翻得太急,摔进沟里,腿磕青了一块,裤子破了个洞。回家时,暮恩看到,拉他手:“哥哥,你疼不疼?”暮安咧嘴:“不疼,哥哥皮实。”暮平抱他腿:“哥哥别摔,我怕。”暮安蹲下抱抱他们:“没事,哥哥小心点。”那天他卖了五毛钱,攥在手里,像握住一颗希望的种子。
打扫教室是第三招。老师偶尔给点小活儿,一次五毛。暮安抢着干,拿着破扫帚扫地,灰尘呛得他咳嗽,可他从不喊累。有次扫完,老师递给他五毛钱,说:“小安,你这孩子,真勤快。”暮安低头接过:“谢谢老师。”可同学却笑他:“暮安,你捡破烂啊?”他抬头,笑得坦然:“破烂也能换钱,自己挣得不寒碜。”小胖在一旁哼了一声:“瞧你们,谁敢说他寒碜,我揍谁!”暮安心里一暖,知道小胖嘴硬心软。
这些小钱不多,可攒起来能给家里买点米面。他把钱藏在床底一个破铁盒里,锈迹斑斑,像个老兵守着他的秘密。每周三四块,一个月十多块,他数得清清楚楚。晚上,他常偷偷打开盒子,借着月光数一遍,手指摩挲着硬币,暗想:再多点,就能让妈少干一天。有次他攒了五毛,跑去巷口买了根糖葫芦,红彤彤的,像个小太阳。他拿回家,分给暮恩和暮平。暮恩咬了一口,笑得眼睛弯弯:“哥哥真好。”暮平舔着糖,黏在他腿上:“再买!”暮安摸他头:“好,哥哥努力。”可他心里酸酸的,知道这点甜,换不回母亲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