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清泉唇角微抿,眉骨向下,他鼻梁上的驼峰冒出细汗。虞婵抬起手,手背顺着他的下颌滑下。
那日她沉沉睡去,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断断续续宛如走马观花,朦朦胧胧好似蒙上一层白雾,唯独谷清泉的眉眼格外清晰。
谷清泉不是事事都能游刃有余,她见过谷清泉脆弱无助时的狼狈,谷清泉也见过她年少无知时的鲁莽。
他们是亲人,就算彼此厌弃也不会改变这一事实,更何况她从没厌弃过二哥,她只是有点生气。
谷清泉攥住她的手,指腹按压着她掌心,那有一道极浅的疤痕,他闷声闷气道:“我知道。我总是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做多了怕误你的事,做少了又怕帮不到你,我懂的不多在官场上帮不到你,只能凭直觉去做事。”
“阳槿这事是我办得不妥,”谷清泉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虞婵:“二哥心细如发,这是好事。谈不上君子不君子,换作是阿娘也会这样替我做主的。”
谷清泉沉闷地应了一声,揉搓了一下她的手心。虞婵旋即抽出手,垂眸不看他,脱了鞋袜上了榻。
见谷清泉迟迟不上榻,她翻身对着墙,裹着被褥,虞婵先前的困意被他搅和没了,她道:“难道你还想我哄你上榻不成?”
谷清泉掀起被褥躺了进去,一点点挪到虞婵背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她的腰间,语气带着点小期待:“怎么哄?”
虞婵翻过身看着他,眼神变幻莫测,她最后都忍不住气笑了。虞婵:“那还请二哥赐教,你该怎么哄?”
谷清泉迅速瞥了眼她殷红的唇,闭上双眼,呼吸不稳,搁置在她腰上的手不敢动。
“不用哄,我会自己哄自己,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先睡觉吧。”他自乱阵脚。
“我睡不着。”虞婵的手捂住他纤细修长的脖颈,喉结上下滚动的触感让虞婵心情大好,她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二哥,你在紧张什么?”
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让谷清泉的伪装不攻自破,他会为她的每一丝情绪而触动心弦。
哪怕知道虞婵只是想借此来惩罚他的越界 ,他还是心驰神往。
虞婵没有继续动作,她突然想起来这里是驿站不是家里,于是老老实实的把手收回被褥里,忍了忍攀上谷清泉的肩头咬了一口。
谷清泉隔着亵衣能感受到她虎牙的锋利,谷清泉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才心满意足地裹着被褥滚到墙角,贴着墙闭上眼睛睡觉。
谷清泉试探着喊了一声:“明月?”
虞婵:“困了睡觉。”
谷清泉灭了烛火,安稳地睡在她身边。
翌日,天蒙蒙亮谷清泉就把虞婵从被褥里捞出来,帮半梦半醒的她穿戴好衣冠,再半搂半扶的将人带上马车。
马车颠簸,她睡不安稳,枕在谷清泉的膝上用手指去玩弄他垂下的几缕头发,明明都已经嫁作人夫了平日里还不束冠簪玉。
他的头发十分柔顺,绕在指尖时冰冰凉凉的,味道像是草木中混杂着清淡的茶香,衣衫上也是。
自打虞婵与他成亲以来,身上都被这股子草木茶香腌入味了,两人的衣衫混在一起,这种事情也是难免的。
“怎么了?”
虞婵眼睫扑闪,嘴角勾起笑意:“二哥小时候闻起来是涩涩的茶味,现在倒是柔和了不少。”
谷清泉将她额角的发丝撩到耳后:“不喜欢?”
虞婵扯开话题:“二哥不问问我因何出京?”
“此前你不就是这个打算吗?因何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出京。”谷清泉的手指摸到她的耳朵,用指腹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你在京城呆着不舒服,那咱们便不呆了,闽安一带山清水秀,没闹匪患前也是个好去处。”
提起匪患,虞婵一个头两个大,车后几箱文书她还未仔细看过,到了闽安公廨又要熟读县志户籍,她将小臂横在眼睛前:“好去处,好去处啊。也不晓得那匪首是什么来历,方大人上任六年,用尽手段都没能把人逮住,要么匪首背后有靠山,要么就是皇帝老儿有意放纵。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那些山匪占山为王多年,居然只在闽安犯事,我要是山大王,梧州七县一个都别想安生。”
谷清泉被她这话逗笑了:“若匪首是探花,那大周的江山就该易主了。”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小两口私下唠唠,断不会放台面上来讲。
虞婵坐起身来,没筋骨似的依靠在他肩头:“若世道把人逼到那份上,江山易主也好事。”
“真到那个地步我乌纱帽一摘,咱们回玉川老家种地,避世不出躲个清闲算了。”
谷清泉:“你真舍得这乌纱帽?”
虞婵闷笑一声:“当然舍得。”
她伸手托住他的脸,唇贴在谷清泉的耳边吐息,没正形道:“冷死人的公廨哪有躺在温香软玉里舒坦。”
虞婵自打成婚后便是什么混话都敢讲与谷清泉听,放在以前她是不敢这般撩拨的。
她算准了谷清泉脸皮薄,随便逗逗便耳根子发热,正当她亲到谷清泉的唇角时,车窗外传来马的嘶鸣声,车厢剧烈摇晃,谷清泉稳住了虞婵的身形,急忙朝外询问:“阿禄,出什么事了?”
阿禄是梧州谷记主事派过来带路的伙计,自打他们踏入梧州境内,便是由他负责驾车。
阿禄声音颤抖:“二当家,前面有人截道。”
虞婵似乎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的手覆盖在谷清泉的手上:“这么晚才动手,那些人是真把我虞婵当草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