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继续说: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暂停让她重新掌控了思绪:“说实话:当我毕业的时候,我不喜欢你对我成绩的反应,我也不喜欢你看不上我的工作。”
“我为你高兴,真的,我很高兴你终于完成了学业。”
她捂着嘴——自己终于要说出来了:“但是你对我很失望,对不对?你觉得我去当治疗师是件很失望的事情,是不是?”
空气只静止了不到一秒,她就承认了:“对,我有点失望。我以为…凭借我对你的了解,我一直以为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是妈妈,我尽力了,真的。魔药真的很难。”
“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好。”
“如果这就是我做到的最好呢?”
泪眼矇眬中,她看到母亲换了个坐姿:“我明白了。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这是她能拿到的最好结果了。薇诺娜冷笑一声:“还有…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说我人缘不好。你根本就…”
她忍住了哭腔:“妈妈,其实我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我性格没那么差。有人喜欢我,我有很多朋友。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
“因为你在家里完全不是这样。你总是——”
“我记得。你不用再提一遍。”曾经的回忆甚至感到陌生,“我也不知道原因,我在你们身边就换了个人。我只是压力太大了。也许因为考试。
“也许是因为,”她近乎痛苦地蜷缩身体,“你们不能按照我想要的方式对待我。”
“你想要的方式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她倒希望世界上能有标准答案。薇诺娜摇摇头:“不知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不在寄宿学校就好了,我就能每天回家…”
她可以每天看到父母,像个正常青少年一样交流,缓解她在霍格沃茨孤独的痛苦。而不是每年夏天去模仿一个孝顺的女儿。
“我不知道这点。但我也不能再改变什么…”
眼泪不知何时干涸了: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幻想。薇诺娜抬头看向母亲,明明只有很短的距离,她却看不清蕾切尔的表情。她已经很久没有正眼看过她了,只记得她皮肤很白,黑头发,桃心脸上少有皱纹。
熟悉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薇诺娜,当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你的到来是个惊喜。我给你取了一个很少见的名字,它的含义是第一个女儿。但我当时就知道你会是我唯一的孩子。
“我对你有各种各样的期许,多得都数不过来。但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的。对不起,而且我爱你。”
泪水重新挂在她脸上。她忆起蕾切尔坐在后院前的背影,阳光落在她身上,整个人似乎即将被光吞噬。她怎么会不想她呢?薇诺娜胡乱说她也爱她。母亲向她保证自己未来会改正。她点点头,把这当作某种新关系建立的契约。
临走前,蕾切尔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有。她想起清·张对自己的劝说。一切有关莱姆斯的事总是难以解释。
“现在没有。我生活中有很多正在进行,我目前处理得还行。等到时间合适了,我会告诉你的。”
她深深地看了薇诺娜一眼,在离开前同意了。卧室又变得安静下来,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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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诺娜还是赴约了新年小聚,穿着那件黑色v领和蓝绿眼影——在真正合适的场合。夜幕降临前,她们给起居室屋顶挂满镜面球和槲寄生,还在餐桌上立起缩小的圣诞树。现在房间看起来的确有点节日气氛,好似长出星星的花园。
清和路易莎带来了酸橙派和烤鸡,爱德华带了红酒——大家临时决定煮红酒,结果只得到一锅酒精挥发后的甜水。
由于公寓没有电视,一群巫师只能听收音机报时。零点快来了。一个过分端庄的男播音员声音混合电流声传开,他们围成一圈,听广播念道:
“…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们大声祝福彼此。清和路易莎微笑接吻。安娜望了望头顶的槲寄生,又看了看爱德华,后者僵硬地吻上她的额头。
薇诺娜转过身,收音机正在放那首老歌: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是否旧日之交该被忘记,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
心中思念从未欠缺;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是否旧日之交该被忘记,
And the day of auld lang syne?
忍不住怀念逝去往事。
她对着狭窄但闪闪发亮的房间笑了。酒杯空了,她走到灶台前正准备再盛一杯——手僵在半路:沿着没开灯的门廊,一下下敲门声差点被掩盖在音乐里,像合奏里不和谐的音符。
朋友们还沉浸在快乐里。她不能害怕,薇诺娜边想边抽出魔杖,打开门廊灯。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深深吸气,用力打开暗红色大门:
莱姆斯正站在门前。光点亮他几乎被冻僵的脸。
“新年快乐。”
她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尖叫、落泪还是抱住他瘦削的身形。薇诺娜试图找回声线:“你是怎么……?”
“安娜邀请我了。我父母认为现在不是出门的好时机,所以我只能等他们都睡着……小熊,新年快乐。”
他凭什么。魔杖指向心脏的位置:“证明你是他。”
爱一个人太痛苦了。门廊灯从特定角度浮在他脸上、浮在蓝眼睛上。以后她该如何忘记这一幕呢?忘记他叩响大门,站在伦敦街头祝她新年快乐。毕竟她还有那么多的新年夜要过,万一他离开了呢。寒风灌进领口,薇诺娜微微颤抖。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没有爱上他。
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我是莱姆斯·约翰·卢平,狼人,在读霍格沃茨七年级。我是你男朋友。我们上次见面是在霍格莫德的三把扫帚,你对我很生气,因为我不肯承认我嫉妒自己的朋友,还妄想你属于我。”
她的确属于他。薇诺娜扑进他怀里,莱姆斯匆忙掀开大衣,暖意像丝绸裹住赤/裸的脖颈。恍惚间,她看到伦敦在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