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名嬷嬷不断往外拖,松萝愣愣没反应过来。见松萝一脸问号,一名嬷嬷道:
“如今你家已被抄。身为女子,想要生存就需找个依靠。王爷得知你过去与陈家曾有婚约,于是出面和陈家商定了,现在就将你抬到将军府给陈家少爷为妾。王爷敦厚,你就不必谢谢他了。”
松萝只感觉被凌空而来的一个雷劈中了。就这样决定了?我都没资格说个不字吗?要是陈家把我打死,王府负责吗?
想到后面可能发生的一系列不可控事件,松萝尖叫着抱住了一棵七叶树死活不走。那几名婆子波澜不惊,直接将松萝从树上掰下来凌空塞进了那顶小轿。虽然上去的时候手脚自由,但下来的时候松萝已经被捆得粽子一样。
将人从宣武将军府后门拖进去塞进一间厢房,几名婆子光速走了出去把门掩上。试图将嘴里的汗巾吐掉未果,松萝仰着头发出啊啊声欲哭无泪。如果苻雍问一下自己的意见,那自己的愿望是被放生。不是放到城里当个乞丐,而是放在城外面,李松萝要去当野生动物。但是没人问自己意见。这就是现实,对老虎来说自己是个小玩具小宠物,这并不重要,毕竟对同类来说自己也不是个人。真的受够了,受够了这个曹蛋的人类社会。
正胡思乱想,只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随着吱呀一声响,门被一名小厮拉开,一名穿着米色长袍的贵气公子徐徐走了进来坐在了松萝对面。见对方在烛火下眼神深邃地瞧着自己,松萝有点愣怔。这人为何如此眼熟?这个人,这个人是不是……
突然间,松萝惊住了。这个男子,难道不是那天在李府的那个,那个追自己还拉掉了自己一只鞋的男人?他是陈公子?!陈公子去自己家干什么?
其实在松萝记忆中,陈公子好像还真不长这样。但真正和陈公子面对面已经是十二三岁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两个人都还没长开。后来相看是在李松蓝跑了以后,父亲又安排自己与三妹一起给陈家相看,当时大家都成年了。虽然北周不重视男女大防,但毕竟两家都是官员,当时陈公子应该是在樊楼上,自己和三妹从楼下路过。这是一种单方面的相看,很有些居高临下审视挑选的味道。当时三妹按捺不住抬头了,但松萝很识趣地保持端庄始终没有抬头。
实话实说,此刻的陈公子看起来和松萝记忆中不同了。倒也不是比记忆中更丑,只是感觉上没了那种暖色调的滤镜加成,再不能让人怦然心动。仔细看去,松萝总感觉对方年轻的脸上透着些许沧桑与沉重,以至于那天夜里把对方认成了办案的官员。这种味道颇熟悉,可松萝又说不出,只是愣愣地盯着对方看。
见松萝盯着自己,陈公子略略低头脸色有些窘迫。不知道为什么,松萝总感觉他的神色里似乎带有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悲伤。突然间,松萝意识到是在哪里听过这种年轻的沉重,年轻的苍凉。是寅斑说过,寅斑说在自己的脸上看到了疲惫与沧桑。是的,是的,是自己!这是什么缘故,陈公子不是嫡子吗?
冬日幽州昏黄的烛火下,衣冠整齐头发一丝不乱的陈公子终于徐徐张开两片薄唇:
“松绑。”
此言一出,两名婆子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将松萝松开,又把嘴里的汗巾扯了下来。见对方仍旧深沉地盯着自己,松萝吞了下口水:
“额……谢谢公子。”
见松萝叫自己公子,陈公子一愣。狼狈地蓬头垢面擦了擦汗又连喝好几杯水,松萝方才缓缓道:
“公子别急,请听我说。我知道这次的事您并不情愿,又不好回绝王爷,是我连累了您。不如公子假意纳了我,然后将我送到庄子上。不过几日我会在庄子附近消失,到时庄上只报我被野兽吃掉,如此一来王爷也不好深究,旁人又会认为是您不想受辱所以下手将我解决不会请看您,如此岂不两便?”
见松萝这么说,陈公子抿了抿嘴,随后慢慢点了点头:
“这倒也在理。只是小姐一弱女子又失了娘家,到时何枝可依?”
感觉这陈公子不但儒雅还很客气,松萝心中一暖:
“谢公子记挂。妾身会刺绣还会做点心,总能混得一日三餐的。”
看着桌面点了点头,陈公子又抬头直视松萝的眼睛:
“上月幽州开了府试,我考中了进士。”
不知道这话从何而起,松萝有点愣怔:
“这……真的吗?恭喜公子了。”
说完这句话,两人又相对沉默起来。这样僵持了片刻,松萝吞了下口水:
“公子是世家子弟又中进士,自然是前路可期。如今您还未娶妻,倘若遵循王爷的意思就先行纳我这样的妾,大家闺秀断然不乐意嫁于您为妻,如此岂不坏了公子前程?”
见陈公子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愈发沉重起来,松萝又是一愣。松萝心想是我说错啥了吗?不知道是不是被野兽同化了,和最近遇上的人类都没什么共同语言,和寅斑说话反倒顺溜多了。难道说,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禽兽?
见松萝一脸迷惑,陈公子示意外面婆子进来收拾一下:
“这几月中诸事不顺,你受苦了。冬日里,不要因为吃得不好睡得不好生了病,有任何需要就对下人说。”
见对方说完就要出去,松萝连忙起来福了一福。走到大门前,陈公子又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