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寅斑半夜拿院子里浇水的桶去后头提了点水,又在屋里的炉子上加炭把水烧热,松萝终于愉快地擦了个澡,擦完澡仍然感觉别扭,又把头发和衣服全洗了。见松萝背着自己擦身体,寅斑伏在地上用爪子垫着下巴,翻着琥珀色的眼睛悠悠地观赏。洗好了澡松萝将衣服挂在火炉边上烤,然后披着棉被在旁边的衣柜里翻到了叠好的旧衣服。虽然没听过相关传闻,但能感觉到这地方可能是苻雍死去的侍妾住的。其实穿死人的衣服是不太礼貌,但如今是特殊时期想来鬼也会体谅,因此松萝找了套压在下头看起来不太受青睐的绿色冬日小袄穿好,又合手拜了拜表示感谢。收拾一下松萝再次躺回床上,寅斑也徐徐跳上来卧在旁边:
“等我们这次回去,我给你弄个新床,再抓个丫鬟伺候你。”
没想到寅斑突然这么说,松萝有些吃惊,片刻后才徐徐缩在老虎怀里:
“这倒不必,我只要个床上三件套,还有新的梳妆镜就可以。”
寅斑笑道:
“要这要那的,你对我可真是不客气。那天在洞房里,我看见你对那个男的客气得很。就像你们人类说得,行为举止端地是贤惠柔和,举案齐眉。你给他斟酒,冲他赔笑,甚至还端了个盆给他洗脚。你可真是贱。”
寅斑被寅斑说得有些尴尬:
“……我是他的妾,那些行为只是我们人类表示服从的方式。”
翻着白眼掐着松萝,寅斑道: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洗脚,反倒每日都来杠我呢?我让你不要拔罐,你偏要拔。我让你陪我吃饭,你偏不来。你嫌弃我是妖精,不愿意俯就我,反而要我事事俯就你,岂不闻圣人云万物平等吗?”
被寅斑问得一愣,松萝闪烁着不知道说什么。寅斑说得倒也没错,自己对他的确不怎么客气,反倒对陈廷崧十分客气,这是因为在内心里感觉和陈廷崧根本就不熟。就算陈廷崧好说歹说,自己也只能把他当成后半辈子服务的老板。但对寅斑,却天然没有这种感觉,甚至在潜意识里觉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既然寅斑破了自己身子,自己就有资格表达一些情绪提出一些需求。但想到要说因为感觉到跟你更熟,松萝就觉得羞耻,只能呆呆道:
“本来就没有什么万物平等之说。所谓男尊女卑,男人和女人尚且是不平等的,圣人的话就连人类都不信,老虎反而相信吗?”
听见这番话,寅斑表情渐渐阴郁下来。见寅斑不说话了,松萝突然感觉氛围不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默默半晌,寅斑道:
“小花,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人养大的老虎。我的主人叫做花娘。那已经是一千年前的事了。花娘是太守的女儿,她是阴山最漂亮的姑娘。花娘总是带着我在草原上奔跑,她的身体很软,很香。她的胸部细嫩如同丝绸,眼睛明亮如同宝石。阴山有三宝,蓝天花海和花娘。花娘对我说,她说,她说……万物都是平等的。”
没想到寅斑突然主动说起这些,松萝惊住了。寅斑是人养大的老虎?难怪了,难怪他不喜欢母老虎而喜欢人类。花娘,花娘。还有小花,所以说,所有的小花都只是花娘的替身吗?是替身文学,自己也是花娘的替身吗?就像传说中的宛宛类卿一样,所有的小花身上都有花娘的影子,寅斑对小花的喜欢,只是出于一种集邮行为,一种对白月光感情的投射。突然之间,松萝有些失落。难道说寅斑喜欢的不是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大型替身文学。
即便这么想,松萝还是没抑制住内心的好奇,毕竟寅斑主动提起这些的机会并不多:
“那花娘呢,她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