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秦允显脸色骤变,慌忙伸手去捂那狰狞的伤口:“疯了吗?这样会引来整片林子的嗜血獢,直到将你啃噬殆尽......”
叶晤却猛地推开他,生怕鲜血染到主子的身。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放肆。少年跪在地上,凌乱的青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
“这一生,能得主子这般真心对待,已是属下毕生的福气。”
他指尖轻抚剑鞘铭文,唇边露出一个笑说:“记得刚入江平阔时,主子见师兄弟们皆有佩剑,唯独属下没有。于是主子特寻有名的匠人,彻夜铸就此剑。当属下将这把剑接在手里时,心里十分感激,故而私下将‘赤诚’二字刻在剑鞘上。赤者纯心,诚者忠志。属下发誓,这一生若安泰便罢,倘遇危难,必以血肉而护!”
秦允显怔然。
他惯见温吞优柔的叶晤,何曾见过这般决断之态:“子逢......”
叶晤抬起脸,眸中泪光浮动:“属下此生,除主子之外,唯系子悠一人。自他殉难,这桩心事便如鲠在喉......”
他声音渐低:“昔年子悠曾言视我如胞弟,希望我能入叶氏宗谱。本来想找个机会同主子说,可是江平阔修行未竟,未敢以私事烦扰主子,故而延宕至今。入叶氏宗谱,是属下毕生所愿,亦是子悠未竟之志。求主子在属下死后,无论如何也要将属下的牌位入了叶家的祠堂......”
秦允显喉间一紧,缠着布条的双手微微发颤:“你想如何,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但若要以命换命,我绝不允许!”
叶晤忽而展颜,笑意清浅如初雪。
那群嗜血獢闻到血腥早已躁动不安,粗尾拍地,獠牙间垂落腥涎。
叶晤踉跄起身,退至雾霭边缘,忽对秦允显方向深深一揖。
衣袂翻飞间,少年纵身没入浓雾。
一大群嗜血獢似一阵风卷了过去。
“子逢!”
秦允显急追数步,却因伤势踉跄扶树。雾海中嗜血獢如黑潮奔涌,转瞬便将那抹黑影吞噬殆尽。唯余他独对空林。
枯叶飘飘洒洒落下,他一手紧紧扣着树皮,竟难以抑制地哭了。
他秦允显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亲人要一个,一个地要离他而去。他欲保护的父亲遭魔头杀害,他所重视的叶兴为他而死,如今就只剩下个他所顾惜的叶晤,最后还因护着他而去牺牲......
“啾——”
碧血见两人迟迟没跟上,拍着翅膀又返回,在头顶盘旋,似在提醒他快走。
秦允显痛苦极了,木屑刺入血肉亦浑然不觉。他看着碧血,理智与悲怆撕扯不休。脑中忽浮现叶晤纵身赴死时那抹决然的笑。
以命换命,他不能辜负叶晤的所作所为。
至少,他现在还不能死。
于是秦允显抹了一把脸,一咬牙跟着碧血而行。
在走过一小段路后,忽闻身后隐约响起凄厉惨叫,似自林外传来。
秦允显奇怪,先前是林内响起人声,现在是林外,难不成此刻林外又生变故了吗?
正思忖间,三阳珏又开始发作,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痛楚又在不断地涌来。他生怕又陷入昏沉,掐甲根穴保持清醒。勉强往前行了片刻,前方的碧血忽然发出一声鸣叫,转而振翅消失不见。
秦允显当即驻了足,警惕扫视一圈。
碧血这只灵鸟素来遇强则遁,胆小懦弱,定是察觉了可怖之物。
四野雾瘴弥漫,三尺之外难辨形影。他正欲取恢台探测一番时,一道红影闪过,一人已落在他的跟前。
正是元霁野!
元霁野依旧一袭赤色斗篷,乌黑弯曲的发如瀑散落肩头两侧。较之上回相见,面色愈显苍白,身形也清减了几分。俊秀的眉宇间多了忧愁与笃定。
“难怪在晏县三阳珏气味无故消散,原是要待你伤愈之时,才会现出。”
秦允显一见着这副面孔,便想到杀父之仇,那一股恨意从心底而生,四面八方奔向全身。他握紧拳头,仅存的理智也被怒火冲灭了,抬手便不要命地朝那红影劈去。
之前全盛时尚非能其敌,何况如今伤重?他刚靠近,刀似的掌还未斩下,手腕便被一只纸白冰冷的手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