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庭鹤闻言,轻轻合上扇子,端起酒杯,眼里隐隐带着一丝眷恋看向秦允显:“你长得与我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
秦允显闻言,眉头微蹙,疑惑问:“故人?”
从庭鹤笑而不语,目光在秦允显脸上停留片刻,又道:“说实话,在宫中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差点以为他回来了。那时我便忍不住想与你认识,只是碍于皇兄在场,不便失礼。今日独坐舫中,听闻侍女芊儿说桥上站着一位仙君,我便猜到是你,故让她邀你过来一坐。”
秦允显神色稍稍一滞。
原来之前的相助,现在邀他过来,均是因自己长得像他的故人。只是,他对从从庭鹤口中的故人并不感兴趣,所以也未继续问下去。
从庭鹤也未打算说,端起酒一饮而尽,话锋一转又问:“你与白藏可是有过节?”
秦允显心中一凛,双手轻轻搭在膝上,垂下眼眸缄默不言。
若是旁人问起,他或许会随意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但面对从庭鹤,他心知自己方才在屋外的言行已透露出与从寅的不合。此时若再胡诌,反倒显得自己不够坦诚。
从庭鹤见他不语,粲然一笑,将扇子搁在桌上:“其实,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白藏渡灵力给你,你却反用他的灵力伤他。皇兄看不出来,可是我却能看得出来。”
秦允显目光移到桌上那张扇子,并不感到意外。从方才进来时,他便注意到从庭鹤现在随身带着的扇子与之前在宫中的不同。
宫中是寻常的扇子,而这一把是传说中的铁叶扇。乍一看,扇面由一根根寻常的竹签组成,似乎并无特别之处。但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些竹签顶端锋利如刃,寒光闪烁。
片片锋利无比,扇转封喉,扇过滴血不沾。
铁叶扇乃是极为罕见的武器,能够驾驭此扇之人,必然道行高深,修为不凡。从庭鹤既然能使用此扇,显然他的实力远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而自己当时那点雕虫小技,也自然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既是从庭鹤道行不凡,为何在宫中,从东阳却言他不妥,选择让从寅为自己渡灵力,莫非这位仲王刻意在从东阳面前藏拙?
“令则对这扇子似乎格外在意?”从庭鹤见秦允显目光盯着扇子,眼底闪过一丝警觉。他抬手拾起,唇边带着意味不明笑了笑:“聪明人不需多言。自然也懂得什么该看破不说破。”
秦允显收回视线,淡淡道:“自家门前雪尚且扫不尽,哪有闲心管他人瓦上霜。仲王放心,我什么也不知道。”
从庭鹤闻言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偏头瞧了屋外一眼,忽而起身,铁叶扇轻挑珠帘而出。
秦允显略一迟疑,随即跟上。
两人站在舫头,夜风拂过,墨发飞扬。从庭鹤静静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叹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真正的恩怨,可是白藏这孩子,也有他的立场。若是他某处得罪了你,还请你别记恨。”
秦允显目光落在远处的湖面上,也不说话。
从庭鹤继续说道:“你可别看他一脸城府深,又不近人情,实则是个心思单纯,正直磊落的孩子。他虽是太子,尊贵无比,可过的日子,却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说句些不该说的,按祖制,太子表字本该由主上亲赐。可那年及冠礼后,他在太庙前等了整整七日,始终没等来赐字。最后只得自己取了‘白藏'二字,连宗正寺的玉牒都是趁着夜深人静时偷偷递进去的。”
原来从寅的表字是自己取的,难怪白日里传声术问他时,透着不耐烦。这般难堪的往事,确实羞于启齿,也难怪他说出字时,宫里的奴才不知。
听起来怪可怜的。
可惜秦允显对从寅之事情并无兴趣。但从庭鹤说了这样多,自己一句也不应也不好,便随口道:“是吗?看来,是我误会他了呢。”
从庭鹤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肩头轻拍两下,笑道:“你们若是有缘,日后自然会明白。”他说着,目光转向桥上,见两个人影正朝这边张望,便说道:“时候不早了,你的朋友还在等你,我便不留你了。”
秦允显弯腰施了一礼:“多谢仲王今夜款待。”
他转身下了船。刚踏上石阶,叶晤便迎了上来,手里提着一只精致的花灯。灯上绘着美人蹴鞠图,周边描金,显得格外精致好看。双正也提着一只,比起叶晤的来说,灯上只有简单的人物画像,稍逊色了些。
几人走在街上,虽已到了人定之时,街上依旧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双正凑到秦允显身旁,花灯在他手中摇摆不定,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快说,到底是哪个请你的?你在里头待了那么久,究竟在谈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