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寒唇线抿直,下颌紧绷。
他曾听父王提起,二十年前曾与汉人女子有过一个孩子,但那女子不是葬身火海一尸两命了吗。父王还特地为她在宫殿后立了衣冠冢。此事在王庭中并不是秘密。
耶律寒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你见到的那人,他年龄是否对得上?”
储威不加思索:“殿下,那人看起来二十上下。”
耶律寒轻轻摩挲着腰带上镶嵌的宝石,眼中露出思索的光芒。
乍然间,他快步踏出门外,在侧殿内畅行无阻,直至进入主殿,他才被拦在一间以纯白珍珠为门帘的室外。
两名守门的侍卫刻意压低声音:“五殿下,陛下喝过药后才睡下不久。”
耶律寒眼神专注,透过门帘的间隙望向殿内,缓缓道:“无碍,我在此等父王醒来。”
两名守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消逝了。
耶律寒如石柱般立在殿门口,面色沉如玄铁,路过的仆从没敢多瞧他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带有戏谑意味的声音传来:“五弟,这可是在静思己过?”
耶律寒扭头,一个男人双手环胸,正不疾不徐朝他走来。
越走越近,男人垂着狭长的眼尾,侧头在他耳边道:“五弟,你平白无故折去北狄王庭的百名精兵,若换成我,定是没脸见父王的。”
耶律寒勾起嘴角:“二哥的政务可是处理完了?还有闲关心我的事。”
耶律寒毫不掩饰他眼中的敌意。
他的二哥耶律津素来同他作对,此次见他失手,更是在父王跟前告了他一状,让父王暂时撤去了他辅佐王庭政务一职。现下,王庭的政务几乎都是耶律津在处理。
原本双足鼎立的格局,出现了微小的变化。
耶律津笑道:“自是不比五弟平日里练兵辛苦。”
耶律寒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正想开口反驳时,殿内走出一名侍从。只见他屈膝向耶律寒及耶律津两兄弟行礼,道:“两位殿下,陛下已醒。”
两人闻言,接连掀开珠帘进入殿内。
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来到内室。一张镶嵌有各色宝石的大床上躺着位双鬓斑白的男人,他形容苍老,高鼻深目,眼睛炯炯有神。
两人异口同声道:“参见父王。”
北狄王耶律玄烨威严的声音在室内回响:“你们二人怎么来了。”
耶律寒抢先道:“父王,我已查清十日前的事,皆因北越城粮仓外有重兵把守,储威此行才无功而返。”
耶律津笑道:“无功而返?五弟说得倒是轻巧。”
耶律寒冷哼:“五哥以为如何?”
耶律津摊开手,耸了耸肩:“不如何。”
耶律寒被他的态度所惹怒,咬牙切齿道:“你……”
“好了,别再争了。”半躺在床上的耶律玄烨神情淡淡,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两兄弟立马噤声。
耶律玄烨转而道:“津儿,你来此又是有何事。”
耶律津如实道:“父王,今秋收成不佳,百姓食不果腹,恳求王庭能开仓放粮。”
耶律玄烨半阖着眼,睫下阴影浮动:“若是开仓放粮,能支撑多久?”
耶律津迟疑少许后道:“仅能撑上三个月。”
耶律玄烨沉默,他本就遍布沟壑的脸在此时变得更为苍老。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看来,北狄与华夏的战事终是不可避免……”
耶律寒压抑不住内心的惊喜:“父王,您终于愿意出兵了?”
“嗯……”耶律玄烨神色不明,“现今也只得如此了。”
耶律津上前一步,单膝跪下:“父王,五弟麾下将领已伤,难堪大任。我举荐常皖将军,若他领兵,定能得胜而归。”
耶律寒眸色一凛,也跪下道:“父王,我愿亲身上阵,拿下北越城,以将功补过。”
“咳咳……”耶律玄烨轻咳。
转瞬,他眸光变得凌厉起来:“耶律寒,听令。本王命你率军两万,攻打北越城,夺城池,取粮,救我北狄子民。”
耶律寒抬眸,面上浮现喜色:“遵命!父王。”
耶律玄烨从床头的精致盒子里取出一枚有狼头浮雕的银牌,交予到耶律寒的手上。
耶律津垂头,眼里阴霾渐深。
两人退出正殿。
耶律津道:“五弟,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你可别高兴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