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楚纵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只是他的心被这双眼睛刺得很痛,让他在一瞬之间,放纵了本能。
静默的拥抱持续良久,收手之时,楚纵从储物袋中一股脑拿出了所有丹药。
门派份例,拜师所得,还有秦绍之的赠予……
他垂着眼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瓶子里挑挑拣拣,然后默不作声地把选中的丹药依次排在了虞泫眼前。
见虞泫抬眼看他,楚纵这才开口:“虽然外物很难直接治疗神识损伤,但是缓解不适还是可以的。”
察觉到了虞泫的迟疑,楚纵干脆伸手拿了一瓶,打开倒出药丸,直接递给他:“别把感觉不当回事,人长期处于痛楚刺激下,会放大负面情绪,精神紧绷。”
“你把这个吃了,静气调息,我再替你查探查探,看看其他有没有大碍。”楚纵见他没动,又冲他抬了抬手:“你刚刚气息躁动,我看了一下,发现你灵力有些冲撞,不太对劲儿,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虞泫依言吞了下去,却没按照他说的入定调息,也没伸手过来让楚纵查探灵脉,他的手甚至微不可查的向后缩了一下。
“不用看了,不是因为受伤。”虞泫道:“我不是这一时半刻灵力不对劲儿,而是天生灵力驳杂,或者说……天赋太差。不仅混沌冲撞,甚至连天赋灵体也分辨不出。”
捕捉到楚纵眸中那一瞬间的错愕,虞泫心中一刺,本能地皱了眉。
不知为何,明明他刚刚还在绞尽脑汁地索求同情,这一刻却又无比厌恶他眸中带着怜惜的哀痛。
但眼见楚纵眼中的担忧愈浓,他还是说了下去:“不瞒师兄,拜入归玄门这几日,我也没有什么修炼进度。因为哪怕再细致地参悟心法,也无法将其化为己用。我的灵力好像并不喜欢我,也并不想为我所用。”
他越说越觉得讽刺:“被自己的灵力讨厌的修士,我恐怕是第一个。”
也是因为如此,在看到自己前世唯一一本可以修炼的功法出现在归玄门藏书阁,甚至被轻飘飘地放在废本中时,他的心神才会如此震荡。
他甚至无法言说那一刻的心情。
虞泫垂眸,念及两人的身份和未来的轨迹,他没有讲此说出口。
说到底,刚刚那些不该的话,只是一时失神的失言。
楚纵却没心思陪他伤春悲秋,直接一探手扣住了他的灵脉,因为察觉到了虞泫想躲的动作,他的动作甚至带着几分强硬。
灵力顺利地顺着灵脉探入,主人和灵力都没有对他有什么抵抗,他如愿探到了虞泫灵力的状况。
楚纵从未见过这样混杂的灵力。
于是他问出了口:“怎么不说?”
虞泫却对他这一问轻嗤了一声:“然后呢?”
虞泫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师兄要怎么做?同情我?安慰我?还是要把自己的功法给我,或者费心费神和我一起找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合适功法?”
“哦对,师兄的功法,按照我的天赋,我也炼不得。”
“我可以帮你分担。”楚纵皱眉,他觉得虞泫一直在钻牛角尖:“问题的解决不在一朝一夕,但是如果我知道,我就会为之努力。如果还没做到,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承担这个事实。痛苦如果只有一个人背负,就会变成越积越高的尖塔,迟早将自己困于其中。我可以在你忍不住躲进尖塔时,为你踹开塔门。”
似是没想到楚纵的发言如此直接又暴力,虞泫愣愣地看着他:“难道你就不觉得,分享一份本来和你无关的痛苦是无谓的负担吗?”
“你的不是。”楚纵对他笑了:“如果是你,好像是不分享更不愉快一些。”
“哪怕放纵一个坏人吗?”虞泫道。
刻意被略过的话题又被他重新提起,他承认他还是耿耿于怀。
“别总说自己是坏人。小孩子才整天幻想自己是要炸掉世界的反派。”楚纵挑了挑眉,看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却分明是含笑的狡黠:“而且……我可没有放纵你。”
楚纵趁着替虞泫探灵脉的动作,扣住了他的手腕,举到两人眼前晃了晃,就像他原来世界里的逮捕一般。
把自己逗乐了,楚纵才心满意足地道:“如果你拿那本书的时候,我在你旁边,你猜我想怎么做?”
虞泫被他捏着手腕,适时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一时竟然显得有些呆。
楚纵眼中狡黠更深,松开手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当然是像这样,把你爪子拍回去。想看的书就去借,不好意思借的本子就去看,看还不知足就带纸笔过去抄。”
“代师弟。”楚纵歪了歪头,也模仿他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疑问表情:“明明方法那么多,为什么总要剑走偏锋?藏书阁的阵法伤人不痛吗?”
“门派为什么敢一个长老或者弟子也不往藏书阁派?自然是他们对藏书阁的阵法有自信,真正贵重的套了一层又一层禁制,确信旁人拿不走,不重要的哪怕拿了,也是代价比获益重。藏书阁设在那里,就是给弟子看的,如果能被阵法允准上去,那看书借书抄书都是堂堂正正的,究竟什么人会冒着莫大的风险偷偷拿走人家的书呢?”
虞泫哑然,任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楚纵会说的竟然是这些。
偏偏楚纵还就不依不饶了一般,非要问他:“那么……身为正经归玄门内门弟子的代师弟,你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想出这么与众不同的点子呢?”
眼看虞泫节节败退,连梦魇时带着的那份阴郁都绷不住了,楚纵才拍了拍他的手:“所以,抄完了赶紧还回去,我才不纵容你,师弟。”
这件事就这么翻了篇,楚纵一边督促虞泫把自己照给他的丹药拿走,一边往自己储物袋装刚刚挑剩下的丹药。
装着装着,楚纵视线被一那小小的白玉吸引了。
因为虞泫突然惊醒,他把这白玉顺手放在了一边,这才想起来了之前的异状。
他记起这白玉似乎能吸收人血,略微一想,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上去。
血珠顺着白玉滑落,毫无渗透的痕迹,无事发生。
难道是刚刚碎了的缘故?
楚纵吮着指上伤口,考虑着要不要磕一个角再试试。
虞泫探头过来,问他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