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扇父亲的法事临近,坐岱让姜扇去藏经楼抄写经书,日夜诵读,以求虔诚。
藏经楼在内院,寺外人没有院中长老的许可,进不去。
而坐岱已经和各位长老打过招呼,绝对不会让寺庙新来的顾姓男子进去,免去一个多事之秋。
小沙弥将这件事告诉了顾知免,见识了他的手段之后,他觉得如果顾知免想进去,这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事……
不过,要先想办法通过内院,再想办法通过藏经楼 ,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
“你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要把姜扇关起来吗?”
小沙弥义正言辞地说,“师父是得道高僧,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顾知免冷哼一声,“棒打鸳鸯的伪君子,假和尚,秃脑袋,以为这样就能把有情人拆散,可笑。”
小沙弥听到他侮辱师门,气得牙痒痒!于是在看到对面人的个头后,狠狠磨了磨牙……
藏经楼的牌匾前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前坐了一位管事者。
大门外面排了一队人,正通过管事者的身份验证,好进入藏经楼内部学习。
姜扇在队伍之中等待,突然感觉一阵腹痛。
他向前望了望,向后望了望,队伍还挺长,日头已经不早了,要是上完厕所回来从头排,可能就过了规定进入的时间,进不去了。
他微微弯下腰,抿紧嘴角,按照父亲教的一些小诀窍,找到左手手腕骨上三寸,按住那里的肠关穴。
“肠关肠关,把肠关掉,我不想上厕所,我不想上厕所。”他在口中默念。
身后排队的人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姜扇抬起轻柔的脑袋,身后人伸过来修长的手臂,在他面前打起一个响指。
姜扇回头,上下打量,一件沙弥衣着的高大男人,戴着一顶僧帽,正弯着嘴角,眼睛流光地看着他。
“怎么,不认识我了?”
“顾知免?”
顾知免低头,戳了戳他的肚子。
姜扇瞪着眼睛,一巴掌扇了回去。
“阿弥陀佛——”顾知免假模假样地竖起掌来。
他从没见过姜扇生气的样子,知道姜扇是真急,于是迅速从调笑中回魂。
“快去卫生间吧,我帮你占着位置。”
“你也是来抄经书的?”姜扇好奇。
“可能吧,”顾知免满嘴跑火车,“主要是想找找,有没有和尚怎么破戒,以及破戒后如何在现代社会再就业的经书。”
姜扇:“……”世上哪有这种书。
顾知免:“快去吧,有我在,谁也别想肖想我男朋友的位置,阿弥陀佛——”
-
姜扇回来后,终于在日薄西山的时候排到了他。
管事者放他进去,他站到经楼门口,回头看着顾知免,似乎是想等他。
顾知免和他四目相对,弯起嘴角,“你先进去。”
姜扇:“一起?”
顾知免漫不经心地低下头,拿出一个小牌子。
管事者看着牌子上的照片,脸拧成满褶的包子,“这是你吗?”
顾知免淡定胡扯,“是我啊,去年刚照的。”
管事者一巴掌把名牌拍在桌子上,“再看看,这是你吗?”
姜扇凑过去看。
纵使是脸盲症患者,他也能看出这完全不是一个人。
顾知免面部线型异常流畅,脸型偏长。
照片上是标准的方脸。
两人虽然都有棱有角,但棱角的结构完全不一样。
“哦,抱歉,我拿错名牌了,这是我同屋的。”顾知免假模假式地说。
“你的呢?”管事者问。
“应该在他那吧。”
“那不行,现场没有你的名牌,就不能让你进!”
顾知免把名牌摸回去,叹了口气,“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又是一个不能深入接触佛祖的傍晚,可惜。”
管事者:“……”
顾知免把后面的人让过来,返身回去,眼睛盯着同样望着他的姜扇没有移开。
姜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顾知免冲他招了招手,用嘴型无声地表达了一句,“快进去吧。”
顾知免今天踩点很成功。
他做过房地产乙方,藏经楼连着附近的内院平面,已经在他手下呈现得一清二楚。
包括管理者换班和打扫工作。
傍晚,他在藏经楼后门外,开了一个公司的重要会议,然后和母亲的主治医生视频通话,了解母亲的病况。
忙完这些已经到夜里九点。
夜风起,院落外出墙来的郁葱树枝,摇摇晃晃,刮擦出一阵瑟瑟声。
月光像一阵小雨,淅淅沥沥透到枝叶间,滴答到石板地面,让一片亮堂堂的。
藏经楼内也是灯火通明,宛如大学里的自习室。
只有顾知免躲在光亮以外的暗处,像个见光死的夜行动物。
他仰头望着夜空,不肯从冷夜中离去。
他要确保坐岱的心思不会得逞。
要确保姜扇能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不会第二天莫名其妙变成一颗小光头。
在股票交易的时候,无时无刻不盯着图表以让一切尽在掌握,这在经济学中是大忌和瘾症。
他顾大总裁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也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他顾大总裁只是经验丰富,走进雷区,亦不会踩雷罢了。
姜扇从藏经楼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他正要帮管事者掌眼后门,走进小胡同,忽然从树梢上看到一顶僧帽,像是被人扔上去的。
谁会这么罪过?
姜扇往后面走,赫然看到一个身影,倚靠着后门,一动不动。
姜扇借着微凉的月光,看到他一身僧衣,却不大合身,撑不起他那高大的身形,坐在那时,膝盖一抻,小腿都露出来了。
小腿处的包扎印记很明显,姜扇一怔。
“顾知免?”
扔僧帽,确实也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顾知免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大学的梦,突然说了一句,“你下课了?”
“梦里等谁呢?”姜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