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水池上,枝叶上的露珠蹦跶下来,溅起一点水花。
满院寂寥,只有西侧茶室响起举杯落盏的声音。
两颗光头,一颗更比一颗老,在矮桌两边的蒲团上交换着佛理。
交换中途,稍显年轻的那位给年长的添了杯茶,然后望着窗外掩映的水池,闷闷地唔了一声。
法藏方丈端坐着,苍老厚重地开了口,“听说你在禅定室待了一夜。”
坐岱点了点头。
法藏:“《维摩诘经》文殊师利问疾品第五,贪著禅味是菩萨缚,以方便生是菩萨解。”
坐岱俯首,这是他剃发以来 ,方丈很爱对他说的一句话,可想而知他在这方面,需要时时被人提醒。
“禅定的滋味和尘世的滋味,一样令人着迷。
“我尚不能解脱。”
法藏:“菩萨解得是大悲心,为众生而生,为众生而行。”
坐岱惭愧。
不一会。
他看到一只猫从树丛中蹿出来,迈过水池,又蹿去了,什么都没留下,仿佛一场幻境。
而他在这场幻境中,停留好久,因为那只猫,看了他一眼。
“……”
法藏眯着眼睛,开口,“我已听说顾施主和姜扇的事了。”
坐岱放下手中的佛珠,扭过头,端坐,崇敬又果决地看着对面人。
这正是他在禅定室不可解脱的根源。
“佛也会成全有缘人,师兄,我……亦是过来人,男欢女爱是很寻常的事,这是顾施主的人生,只要他能跨过曾经的阴影,寻找真正的有缘人,我无权干涉。
“……可惜,他选错了对象,姜扇是被坐忘师兄选中的人,知免这是玷污了慧能人。”
法藏注视他,“坐岱 ,真正的修行是入世,这何尝不是一种缘。”
坐岱:“不,方丈,我看得出,知免是在故意激怒我,姜扇心思纯正善良,但年纪尚小,不可被引入歧途……两人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望我佛恕罪,就让我来解决这件事吧。”
法藏脸上挂起不勉强不干涉的笑,“你是过来人,禅定十年 ,最后却成出马老将。”
坐岱深深俯首,“罪过罪过。”
-
顾知免知道自己戳中了顾伯尧的软肋,距离他破戒还差一个时机,于是就总是和姜扇黏在一起,以便随时抓住这个时机。
而另一方面,他说过,只要他活着,谁都别想让他这小男朋友出家。
他说到就要做到。
不能让破落庙再害一个红尘栋梁。
姜扇干什么,他总是第一时间出现抢着干,话也不多说,一说,耳根到脖子那就旧红复燃。
由于顾大总裁一天换一套衣服,风格不同不说,有时候连季节款式都不同,他说话还好,不说话,脸盲症患者就总是认不出他。
姜扇已经连续几次,以一种“你怎么抢我东西”的讨打态度注视着他。
幸亏他别得没记住,只记住,自己最近认识了一个大骚包……
偏殿内。
姜扇准备贡品和香烛,正想把香烛包装拆开,香烛一脱手,不小心掉了下去。
他连忙探腰去够,结果一只手突然出现,接个正着,而他因为惯性,一下把那只手包个正着。
姜扇随着那人的动作一起直起腰。
抬头,看到这人穿着一件黑色花衬衫,半边衣摆塞进米色的长裤中,风一吹,另一边衣摆和裤子一起鼓吹起来。
姜扇:“……”
“顾施主?”
顾知免;“诶——”
姜扇沉下一口气。
又是你,我的男朋友。
“你手好暖和。”某人不客气地评价道。
“需要暖暖吗?”姜扇看他穿得单薄,另只手也上去给他捂了捂。
他手冰冰凉凉,像四月天的池水。
明明可以多穿,他偏不,这大概就是一个骚包的信念感吧。
“不用,我天生这样。”
姜扇看风大,把门和窗户一起关上了。
回来时,顾知免已经要把他整理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姜扇打量着他高大的背影,问出了他一直以来十分想问的问题,“顾施主,请问你上山时带了多少件衣服?”
“上山带了一件。”
姜扇不傻,所以不信。
顾知免展开双臂,低头打量自己的窄腰大长腿 ,“你说这件?一大早特地让人从外面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