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架着王大走进屋里。
而另外两人。
“你……”
“怎么——”
姜扇接连发出了两声疑问。
第一句是被顾知免接住的震惊,他自认自己身上有点肉,那双臂膀这么生猛地接住他,绝对会对肌肉和骨骼造成影响。
所以他想下来,赶紧查看顾知免有没有受伤。
然后他就发出了第二声疑问……
顾知免制止了他的举动,那只手更加强势有力地揽着他的腿,迈着大步,向屋里走去。
“什么?”顾知免假装没明白他的意思,还问。
“小心胳膊被坠断了。”
“哦。”顾知免不被给予任何希望地笑了笑,“也不差这两步了。”
“……”
“姜扇,摸摸我的额头,是不是更烫了?”
姜扇依言摩挲着他的额头,怎么不是呢?
这么冷的雨,都消不了那上面的热量。
“是,你发高烧了。”
“再摸摸。”
姜扇再摸,“真的发高烧了,顾知免。”
顾知免笑了笑,他多精明,自然是言有所指。
他只是想亲自感受一下,王大说的那些茧子,生长在少年的肌肤上,是怎样的一种触感。
好涩。
走进屋子,姜扇下来,顾知免没有再挽留。
姜扇捋着他的胳膊让他感受疼痛,顾知免迷迷糊糊地往他身前靠。
也不知道是烧的,还是骚的。
这时,王母先扶了扶两个儿子,完事急忙拥了上来。
姜扇脸盲症说不清是中度还是重度,反正是不认得面前这张脸的。
女人的衣服也很寻常,他也没过脑子记。
“还记得我吗?”女人说。
……
王大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竟然能和他的新演员搭上话,还被哄得这么平和。
他好久没见母亲这副样子了,大概一年多,姐姐坟头长草的年岁。
顾知免也想不到,姜扇居然能耐下心来,和一个精神状况不太妙的老妇谈那么久。
两人站在另一处房间的门口,说让好好休息,但一个也不闲着,殷切地向堂屋内望。
木梁灰尘密布,黑色的影子倒映在并不平整的水泥地。
王母踩着一双老旧的拖鞋,搁置在上面,脊背庄重而笔直。
姜扇个子不算矮,但他讲话的时候,背刻意往前塌了一下。
亲昵又乖巧,脖颈上挂着毛巾,脸颊有一些擦伤,像是等待抚摸的小狗狗。
王母看在眼里,怎能不用温和的眼光看他呢?
“哒哒————”
暴雨不减,但不知为什么,这时候挂钟的声音突然鲜明。
好像不仅在记录此时此刻,还随着王母倾诉,回溯起曾经的生活节奏,那时候一家四口。
顾知免的目光从姜扇移到挂钟上,又移到了王母的脸上。
一切都好。
但理智告诉他,不妙,王母这前后的情绪反差过于大了……
他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只Montblanc签字笔,找了一张墙上贴的报纸,刷刷写了一行数字。
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后,“给你介绍个医生,你母亲这种情况早就该去医院看看了,任由她发疯吗?”
“我妈不去医院,一说让她去医院更疯,说什么你姐姐死在那里,你也想让我死在那里吗?”
王大深知自己的做法有点软弱,又委婉地添了一句,“我妈……去给我姐超度了。”
“……”
顾知免嫌恶地白了他一眼,他好久没使这种性子了,现在一股脑在商界的原形毕露,把王大尴尬得够呛。
“有用吗?”
“刚开始挺好的,后来可能急火攻心,受了个刺激。”
顾知免静静地看着王大,好像在说我听听你想找什么借口。
“我姐跟着一个盲眼的师父学琵琶,学得很好,也很珍视这门手艺,去世后,我妈把琵琶和我姐葬在一块了,后来我妈做了个梦——
“梦见我姐拉着拉着琵琶,弦断了……”
顾知免语塞,却也没再揶揄什么。
断弦的意象太悲切了,没有哪个国人会不触动,即便他专业学的是金融,也很难不会领略其中的含义。
“归来锁尘匣,独对断弦喟。”
“也是导火索到了。”
“……”王大的尴尬缓解了一下,歪头看着那行潇洒的数字,“顾小哥,你介绍的这医生什么水平?”
“我每打败一个竞争对手,都会建议他们去挂他的号。”
“啊……”王大反应了一下,然后哦哦了一下,又问,“得花不少钱吧?”
“是的,”顾知免转头看了,“能和我做竞争对手的,非富即贵,养也该把这人养肥了。”
“……”王大心道好好好,好好好,有钱人的德性就这样,什么服务都能用钱买到,还要怪买不到服务的人不够孝顺。
“当然,他肥还得是靠我养,”顾知免眯了眯狭长的眼眶,“这号码是我的,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安排车来接。”
“啊?”王大打死都想不到会掉来这种人生幸事。
“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小哥……我妈她这样,我们,你……”
顾知免淡淡道:“你妈和姜扇聊成这样,我如果是姜扇的男朋友——”
他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狠狠瞟了一眼王大。
王大好像警醒自己猜错了什么。
顾知免手抄起裤子口袋,“我良善的小男朋友都这么走心了,你觉得我会放着这事不管吗?”
王大什么也不管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孩子般的笑容。
他一遇到母亲的事就很像个小孩子,就像现在,他像个小朋友一样看着路过的好心人,声称要给母亲治病,感动得直接上手握住了顾知免白皙的手指。
“但我有个条件。”
顾知免目光流向自己的小男朋友。
这时,王母的谈话好像要结束了,她抚摸着姜扇的额头,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顾知免没什么表情,“让你混蛋弟弟给姜扇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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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还不睡?是哪里难受吗?”姜扇摸了摸顾知免的额头,他头先把凉毛巾敷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拿下来了,“雨太大了,受风不得了,山路也不好走,你忍一晚上,明天我背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