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城内繁华如初,街道之上人声鼎沸。
西伯侯府的家臣侍卫全部出动,正四处张望寻人,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他们中气十足又焦急不已的呼喊声。
姬发跳起,挥手回应:“我们在这里!”
穿过人潮,侍卫们匆匆赶来,见到完好无损的两位世子,这才松了口气:“公子,可算找到你们了!侯爷和夫人急坏了!”
“我们没事,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父亲母亲!”
“那我们赶紧回去向侯爷复命。”
“等一下,”姬发小跑着拉过欲悄悄离去的阿昙的手掌,天真问道,“阿昙姐姐,发儿和哥哥住在西伯侯府,你会来看我们吗?”
她摸着他的小脑袋,只是笑着却不答,随即摆摆手,潇洒离去。
伯邑考本没有看她,却随一群人离开后,在某一瞬间回了头。
他在找少女纤细笔挺的背影。
——幸好没有走太远。
她正迈进一家与周围热闹市集形成鲜明对比的门可罗雀的冷清面摊。
面摊老板热情地问:“小姑娘要来碗面吗?”
她笑眯眯地点头:“嗯!小姑娘正想要吃碗面!”
说着,将那块从姬发身上夺走的玉玦随手抛在了桌子上,“就用这个换吧。”
老板两眼睁大,不敢置信的拿起玉玦,而她已自顾自落座。
“真要拿这个换吗?”
“对!”
伯邑考收回视线,脚步再不停下,往西伯侯府方向疾步走去。
但他的心,却缓缓沉入一团迷雾之中。
*
西伯侯府大门敞开,一串节律不同的脚步声撞破了府内的沉寂。
“父亲!”
姬发率先疾步冲进正厅,兴冲冲的往坐于主位的人奔去,在他将将站起身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一头钻进他的怀里。
“父亲,发儿回来了!”
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的姬昌抚摸着稚子的后脑,眼中满是疲惫与欣慰,眼看他们平安,心中大石终于落地,长长舒出一口气。
“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侍卫和伯邑考随后一同入了厅内,伯邑考步履沉稳,上前叠手行郑重天揖礼,恭敬唤道:“父亲。”
姬昌抬眼望去,仔细看着两个儿子,见他们衣衫破损、灰头土脸,已可以想见他们在外流浪两日的艰苦,心中既心疼又感慨,原本想要责备的话也咽了回去。
此事过了便罢了,毕竟祭祀的事令他更忧心。
“你们也累了,先去见见你们的母亲,然后就去休息吧。”
母亲太姒这两日定是心急如焚,兄弟俩对此心知肚明,但此刻还不能离开,他们有重要的事情禀告。
“父亲,我与发儿还有事要禀告。”伯邑考开口道。
“何事?”
姬发从他怀里钻出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父亲猜猜,我和哥哥出去是做什么了?”
姬昌见他这般淘气,心情顿感舒畅了些许,双手抱起他揽在臂弯处,笑问道:“父亲猜不到,发儿可愿意告诉父亲?”
姬发对兄长眨了眨眼,故作神秘道:“我们去做大事了!”
伯邑考见状,低头一笑,随即从腰间解下水囊,双手呈上:“父亲,我与弟弟在渭水河畔找到了地下水脉。”
“什么?”姬昌一怔,眉头微皱,第一反应却是不信。
伯邑考拧开水囊的软木塞子,在厅内众人注视中,将囊中之水缓缓倒在青砖地上,持续砸在地面而溅起的水珠沾湿他的鞋面,而稳下来的水流混杂着泥沙往姬昌脚下蜿蜒而去。
真真切切的水。
巫祝脸色骤变,急忙问道:“大公子,这水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渭水河畔,”他重复了一遍,“河床表面虽然干涸,但地下有暗河流淌,我与发儿侥幸找到了水源。”
姬昌将姬发放下,神情凝滞,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接过水囊,闭眼深深嗅了一口,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眶已微微湿润。
“你们……真的找到了?”
“找到啦!”姬发跑到兄长身边,挺直腰板,歪着脑袋笑嘻嘻道,“我和哥哥还在那地下泉眼附近用干木枝围起来做了标记,父亲,你现在派人去寻,一定能找到!”
伯邑考也哽咽道:“是上天保佑我们西岐,是神灵告诉我们,不必再以人牲祭天。”
姬昌这才明白,两个孩子是偷听了自己和巫祝的对话,才冒险外出寻找水源。他心中百感交集,蹲下身子将两个儿子紧紧拥入怀中,泪水无声滑落。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
一只队伍旋即从西伯侯府迅速离开,赶往渭水河畔由两位世子指出的大致位置,去确定具体准确的水源方位。
“哎呀,忘了跟他们说要一道去寻阿昙姐姐了,若她又回到河边,就请她回家来做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