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延曲一手扶着冰袋,另外一只手则将那颗扣子重新系上。
衣服坠着水的重量,布料与身体不留丝毫余地,有种出汗时黏乎乎的错觉,很不舒服。但暂时可以忍耐。
漫长的八分钟在无言中度过。
到按摩放松这一步时,谢恒逸又有动作了。
他半蹲在躺椅前,为了省力,一边膝盖直接跪上了软胶地板。
面前纤瘦的脚踝被他用手掌圈住,他理所当然地解释道:“医生叮嘱的按摩手法我全都记着,总不能白学了吧?”
其实不是全都记得,就记得三成,应该够用。
齐延曲漠然扫过去一眼,知道这人使不出多大的坏,索性随谢恒逸去了。
只要别把腿按断,都能接受。
谢恒逸侧了侧身,在脑子里回顾医生那天的示范,却不知怎的,手指摩挲起手底下那块凸起的踝骨,视线不受控制地上移。
从这个角度看去。
湿漉漉的衣料下是光滑流畅的直腿,隐约透着引人遐想的肉色。再向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腰间。
负重腰带跟束腰款式有些像,不过一个是链条,一个是绑带。
如此看来,有一点他没猜错:这截腰果然韧得很。
就是不知道经不经得起折腾。
谢恒逸的思考重心瞬间偏了。
再结合当下扶腿的姿势,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画面。
他手一僵,试图压下那些静音但动态的画面。
不仅没压下,反而脑补得更具体了。
半晌过去,齐延曲估计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投来了沉冷不明的眸光。
谢恒逸无声喘了口大气,竭力抛开那些令他口干舌燥的回忆,稳了稳心神,重新回顾起按摩手法。
然后,大脑一片空白。
……本来就只记得三成,这下好了,一成也不记得了。
他收回手,打算找个借口走人,却发觉齐延曲仍在盯着他。
那张素来面无表情的脸,露出难以捉摸的神色。
谢恒逸心中一紧,莫名紧张,总觉得被看穿了某些念头。
齐延曲眼睫低垂,目光恍若实质、明确地落在面前男生的胯/下,一字一顿道:“谢小逸?”
不愧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有够气盛。
男生摩擦接触间起反应很正常,但什么都没做就能起反应的,齐延曲头一回见。
凭借身体感知,谢恒逸反应过来自己下半身是怎样个情况。
他没往下看,也没觉得害臊,就是有点无奈:“这个不能怪我,这个没法提前打招呼。”
要真理论起来,这个要怪得怪齐延曲。
谁让对方色/诱他的?
思及此,他半玩笑半认真道:“我要是伺候得不好,让这个谢小逸伺候也行。”
这个玩笑一开,齐延曲顿觉不忍直视,蹙眉阖上了眼。
谢恒逸不仅不害臊,甚至主动讨要说法,不依不饶:“怎么不说话?谢小逸听着呢。”
谢小逸?
谢小逸其实不小。
齐延曲无端想到一个无用的知识:平大鼓小,长顺短突。
这八个字是读大学时舍友教给他的,用于隔着裤子判断大小。并且舍友三番五次让他一定要记住,虽然不懂为什么,但他还是记住了。
眼下难得用上一次,好像也用不太上。
照他那位舍友的话来讲,谢恒逸这属于天赋型选手。
不过,这种话题不该过多纠缠。起码不该在他们之间过多纠缠,甚至根本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
齐延曲不打算陪男生胡闹下去,本想抽身离去,却发觉对方仍扼着他的脚后跟,不知在暗自较什么劲。
顾忌着伤,他没强行挣脱,睁开眼冷声道:“谢恒逸,松开。”
被他叫住的人似乎有些出神,他依稀听见男生低声喃了句话:“明明是因为你才会这样。”
齐延曲擦拭额间水珠的手一顿。
他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
才会哪样?又为什么是因为他?
不待他琢磨明白,谢恒逸再次紧盯上他,即便是仰视,那眼神也如同烙印般带穿透力:“齐延曲,你很喜欢叫我的名字。”
是探究的口吻,说得却极为肯定。
齐延曲微微怔住,几秒过去,神色有些变了,流露出几不可察的哂笑,反问道:“有什么不对?”
谢恒逸说得没错。他确实经常在话前头加上谢恒逸的名字。
这个细节不是他故意为之,但他自己是知道原因的。
不单单是因为习惯。就像谢恒逸多次叫他警官是为了讥讽,而他多次直呼对方名字则是为了——方便立规矩。
规矩或许不会被遵守,但得明明白白立在那,之后再慢慢教如何守规矩。
这一点对于低级和高级动物都适用。
在齐延曲小时候,齐家养过一条刚成年的狼犬,品相好,性子很烈,稍有风吹草动就毛发直竖、磨牙凿齿,路人见了绕道走,看家是一把好手。
不仅路人绕道走,那时还是小学生的齐延曲也绕道走。可由于家父一向具有冒险精神,便非要让狼犬臣服在齐延曲膝下。
小小的齐延曲觉得这不是冒险精神,是自讨苦吃。
无奈家父说一不二,当天就找来了专业驯兽师。
驯化过程可以概括为先立规矩、再教指令、最后认主。中途,驯兽师时常让齐延曲反复呼唤狼犬的名字,说这样能够增强它的服从性。
家父在此基础上不断强调:立规矩的时候不能怯懦、不能拖沓、不能拐弯抹角,要声色俱厉、要不容置喙、要不讲人情。
齐延曲听进去了,家父满意了。
后来,恶犬被驯成了真正的看家好狗。
看着暴烈的凶兽表现出与天生性格不符的温顺,其中大有一番乐趣。
可惜,是齐家驯服的,不是他齐延曲。
可惜,是齐家忠心耿耿的好狗,不是他齐延曲的。
被驯化的狼犬眼里容纳了太多人,也臣服于太多人。
话说回来,他第一次看清谢恒逸的面容时,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对方的眼睛、同狼犬有九成相像的眼睛。
透过那双眼睛,可以挖掘出两者更加相像的潜在特质——年纪小,性子烈,欠管教,得驯。
思绪回笼,齐延曲不再往后缩,而是向前抵,单脚踹上了谢恒逸的胸口,字字珠玑:“谢恒逸。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唤起来很顺口。
不犯浑时用起来也顺手。但毕竟是野狗,不咬人就不错了,哪可能不犯浑?
谢恒逸被踹得心口发麻,唇角眉梢近似挑衅地一扬,手上又多使了点劲,攥得指尖发白。
他嘴唇张了张。
——是吗?他倒觉得齐延曲叫得还差点味道。光是谢恒逸这三个字,太单调。
这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通来自谢嵘的电话横空插了进来。
“谢蔡去网吧找我了!”
闻言,谢恒逸跟齐延曲对视一眼,都没感到有多意外。
那头的谢嵘上气不接下气,骂骂咧咧道:“我问过隔壁奶茶店老板,就他一个人。老娘怕他不成?我这会儿赶过去一趟,看看他肚子里头揣了什么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