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心想:他这是多穷啊,别说猫,连虫子也没见过。
“这样。”
他点点头就算是附和了。
许岁想赶紧去招聘所看看有他能干的活计么,下午就去菜市场买些特价菜,等到晚上就回来——
耳畔拍击声清脆,吓了许岁大跳,一扭头,就见金毛男满脸无辜收回胳膊:“你好喜欢发呆。”
不给许岁反驳机会,他向前两步,堵去人离开去路:“有没有人说过,你模样很有电影画报的感觉?”金毛男屈手点点许岁鼻尖。
猝不及防的越界行为吓到许岁,他险些后仰摔在地。
金毛男见好就收,他眨巴眨巴眼睛:“黄林灿。”人凑过来,表情傻乐。
“从你第一天过来,我就注意到你了,那么小的孩子,背那么大的包——”也不知道黄林灿做什么工作,表情语言皆有些夸张,但始终面带微笑,把握的角度无比舒服,既不会让许岁觉得冒犯,又不会让人觉得刻意。
“我很早就想跟你搭话,可我们时间实在是凑不到一起,一来二往,正式打招呼也到现在了。”
“能在晚上的工作?”许岁捉住关键点反问:“我能做吗?”
黄林灿那张堪比偶像的五官出现些许僵硬,但很快以微笑掩盖过去,他手指轻轻搭在嘴唇,眉眼弯起的弧度犹如用尺子丈量般惹人注目:“不收未成年。”
“我成年了!”
许岁急急反驳,这些天找工作,他被查过了无数次身份证,年龄对于工厂来说是优势,同时也是拴住许岁的高危红线。
“这样吗,”黄林灿露出微笑,他指指二楼某扇窗户:“今天我休班,中午会打边炉,要不要一起?”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把人约到家里的。
黄林灿不知道的是,这短短几分钟时间,许岁已经给他打上风流浪子的标记。
见小孩一言不发缩着身子往回走,在看不到的地方前者收起笑容,食指贴住鼻翼像沉思,目光游离,但口头还是再次邀约:“等你哦。”
钢管附近空无一人。
这么嗓子,倒显得黄林灿格外奇怪。
他收回视线,转而望向身侧毛毯。
东西很旧,看起来是个老物件,上面的豆豆眼小熊图案早已褪色,蔫巴巴地趴在布料,瞧着可怜又搞笑。
黄林灿双手插兜,微微摇晃身体,腔调意味不明:“还是小孩子。”
其实,先前有句话说得不对。早在许岁搬来前,他就在某个街道见过对方。
因为早年经历,许岁模样比实际年龄稍微成熟些,但仍夹杂几分同龄人的稚气,被一群混混围着,偏头与人讲话,偶尔闭嘴沉思时与周围形成明显隔阂。
黄林灿的车停在路边,他只是无意一瞥,并未任何入心。
对于他来讲,那不过是路边长得堪比明星般的漂亮孩子而已。
再次见面,对方就背着一个包站在楼下,接过房东递来的钥匙,表情倦怠,但浑身透出轻松。
奇怪的孩子。
黄林灿单手抠开罐装碳酸汽水拉环,他仰头,不过视线始终盯着后者:又一个离家出走的?明显是个未成年。
这里远离市区,位置偏,房租低,还不需要押一付一,甚至免去身份审查,所以是很多小青年居住的风水宝地。
因为工作性质,黄林灿昼伏夜出,即便在这住了三年,他见过的邻居少之又少,反而新来的孩子搭眼看过四五次。每次见面人满脸狼狈,浑身脏得可以,右手提着红塑料袋,几根菜叶零星垂在外面,怪可怜人的。
自那时起,黄林灿便刻意留意他动向。
再后来的雨天,他获得了搭话时机。
就有接下来发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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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证呢。”中介放下略空旷的简历表,他看向面前男生,又打量对方颇有气势的字体,眼里是掩不住的探究。
“要等明年。”
许岁不再有第一次被询问时的窘迫,他很自然地平视对方,就算简历当面被放在不合格的那堆,许岁依旧面不改色,略鞠躬后离开。
因为脚伤无法长时间站立,所以许岁在最开始就排除大部分工作,流水线商超等初中学历能干的与他完全无缘,但能坐着工作的公司不承认许岁的学历。
“为什么,你学习不好吗?我看这是所私立学校,费用高得吓人,怎么还出来找活?”
“个人原因。”
“若是打架退学,不丢人,直接说。”
中介咄咄逼人,好像非得要许岁答出他理想中的答案才肯善罢甘休。
周围人听到,落来的目光各异,在两人身上打个转儿,施施然离开。好在市场始终吵闹,一些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许岁已经学会自动屏蔽。
见许岁沉默,以为戳到他痛点,中介哈哈大笑,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嘴脸实在丑恶:“像你们这种社会混子,还不早点滚去监狱里,省得浪费资源招摇童骗。”
“……”
纵使这般侮辱,许岁什么也没做。
他扶住桌边借力起身,示意中介将简历换回来,后者撇嘴,满不在乎随手一丢,白纸飘飘落在地,沾满了灰尘。
许岁视线下移,但没低头。
他捡起纸,瞧着中介歪裂的五官,慢慢地把纸张团成球,扯住中介领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哗然声中,将其塞进了中年男人咧开的大嘴里。
啊……
看着人暴怒、咒骂、发疯。
许岁双手插进兜:今天找工作也失败了呢。不过,等下能早点去菜市场,说不定可以淘到新鲜又便宜的菜。
他握住兜里两块钱的硬币,慢慢悠悠地离开喧闹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