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林只带着周时彦离开了正厅。
他在前面飞快得走着,周时彦与他并肩走在一旁,很快将容家上下打量一遍。
容家宅子虽然小巧,四角都种着翠竹,与墙边的白瓷交相呼应,素淡清雅十分别致。
在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仓库,是寻常人家放柴火的地方。
这原本狭窄逼仄之地,进去却别有洞天,里面被容成林放了一排排木架,上面放着各不同的画卷,每个画卷的尺寸不差分毫正好填满。
方才踏进屋子,一股墨香味儿便扑面而来。
周时彦跨过门槛,走到木架前轻轻摸了一下上面的锦盒,再看手上毫无灰尘堆积的痕迹。
看来容家每日都对这里精心呵护。
身后的侍卫将门缓缓关闭,屋内的空气中透着阳光依稀看着飞舞的尘土。
他走进去一眼便看着正中央挂着的全家福。
是容家四口。
他们一家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清清被容夫人抱在怀中坐在木椅上,藕节般的小手在空中飞舞着,笑起来时两颊堆出些横肉,活脱脱一个糯米团子的模样。
容迁眼睛弯成月牙状,站在父母身后,附身张开双臂将他们揽在怀中。
周时彦胸口不自觉传来一阵钝痛,酸涩感犹如潮水般涌入心头,眼底覆上一抹阴郁。
曾经,他也曾这样幸福过。
容成林道:“清清和夫人的模样是不是像极了?”
周时彦闻声回过神,顺着他的话看去才发现容夫人的模样有几分眼熟。
“这是当年清清三岁时,我那小徒儿给我们画的全家福,后来没几年夫人病逝我的经历一番周折就来了京城。”
“到了京城,我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好好将孩子拉扯大,没日没夜得画着一幅幅扇子、漆器,只要别人找我就没有不做的事儿。从那以后,丹青绘画走遍天下,都是过去的理想与奢望。”
“后来迁儿读书,我为了脱离匠籍就应邀去了宫里做画师,他获得探花郎那晚,我整整一晚没睡,对着他母亲的灵位坐了一晚。”
容成林一层层数着架子上的画卷,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抽出一个锦盒。
“看看这副画。”
那锦盒看着普通,打开后只见里面的画卷用明黄色锦布裱边,金线沿着边缘勾勒,按照皇家规制。
他缓缓将画卷铺开,看着上面的画迹,惊讶道:“京郊狩猎图?”
容成林点点头:“京郊狩猎图是每年狩猎时节都要绘制的例画。届时功勋贵族们与圣上在齐聚一堂,由十几名宫廷画师一同绘下这珍贵的纪念。”
周时彦不知怎么,脑海里蹦出容从清先前献画的模样,笃定这画中定有乾坤。
“私藏宫廷秘画,容画师可知这是何罪?”
容成林刻意压低声音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今清清进了周府得你庇护,又有什么是国公府摆不平的呢?”
“容画师因为清清受了委屈,就要用这掉脑袋的手段拉我下水?”
容成林鼻腔轻哼道:“你也知道是她受了委屈。”
“此画十分珍贵,连宫中都无人知晓的原本,今日我将它献于大人,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留下它?”
容成林在拉他下水!
宫廷秘闻他不该知道,也不能知道,可如今却已经晚了。
周时彦眯起眸子,这老狐狸。
他接过画卷准备回去仔细端倪时,容成林的手却将此画抓的更紧了。
两人之间留出一种博弈的气流。
周时彦道:“容画师私藏宫廷秘画可知何罪?”
“周大人,难道老夫不就再说为何要私藏其此画?”
“哦?”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呵斥声。
“把东西交出来。”
藏书阁的房门忽然被踹开,门前的侍卫也已经在院子里与人扭打成一团。
黑衣人穿着沾满泥浆的披风,举起手中的小型弓弩对着容成林的手臂射入几枚银针。
周时彦立马察觉不对,朝着银针伸掌用内力改变了方向。
此时,屋内的窗户忽然被破开,四处充满来抢夺画卷的黑衣人。
周时彦武功深厚,他将容成林护在身后,问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私闯民宅,你们可知是何罪?”
“何罪?我只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黑衣人说完,旋身踢飞木凳,手掌中翻出短剑,招招冲着周时彦的命脉袭来。
周时彦长剑出鞘,用剑尖挑破对手的衣襟。
黑衣刺客借力跃上窗边的木桌,在空中甩出一道软鞭缠住画匣,猛地拽向墙面,将它轰然摔在地上。
画盒的盖子被摔烂散落在地上。
两人交手时的气浪震的窗纸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