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那个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撒下斑斑驳驳的痕迹,从睡梦中醒来后,慕九龄打开了鸟笼麻将关在里面的鸾鸟放了出来,任它在殿内飞翔。
他在屋顶盘旋了好一阵,落到窗前用翅膀用力拍打窗户。
鸾鸟是颇有灵性的鸟,慕九凌知道,它这是不但是想要从鸟笼里面飞出去,更是想要从这殿内飞出去,从这皇宫飞出去。
王喜道:“小殿下,这只鸾鸟想必是想从这里飞出去。”
这只鸾鸟可是慕九龄没日没夜精心呵护着亲自瞧着它破壳而出的,对它的情感累积之深,更何况是答应要送给滇王世子凌睢的,怎么能说放就放呢?
他一路小跑过去,双手一伸,将那鸾鸟圈在怀里,摸摸他的羽毛,道:“乖乖小鸟,你安分一点好么?”
谁知这有灵性的鸟却分毫听不懂慕九龄的话,啼叫了一一声,猛的将他踹倒在地,继续在殿内扑棱起来,将摆放的花瓶,茶盏通通震碎。
王喜见状吓的失了魂,赶忙过去将慕九龄扶起来,目光却落在了他染上鲜血的手上,“小殿下,您的手!”
是方才被那鸾鸟啄伤的,看样子伤的不轻。
“奴才去传太医。”
慕九龄起身,笑道:“不碍事的公公,可千万别将这事告诉了父皇母后。”
他素来会忍气吞声。
王喜愁眉苦脸道:“传说中这鸾鸟是最通人性的一种鸟,可为何殿下这般待它好,它却浑然不知呢?”
他答应要送一只鸾鸟给凌睢,可是这鸟性子这般恶劣,如何能送。
慕九龄望着在这小地方盘旋而飞的鸾鸟,最后仍是派人将它关回了鸟笼。
可是那鸟一回到笼中便不断嘶吼,用身子猛烈撞笼子,弄得浑身黏满乌血,仿佛拼了周身的劲儿也要从这里出去。
慕九龄不知当怎么办,转身扎进床榻的褥子里,埋头低声哭泣。
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是这样的。
后来慕九龄才知道,以前它还未曾破壳,被一层不透明的鸟壳子隔阂着,即便他为它做了再多,对它再好,对方也感受不到。
……
屋外的雨噼里啪啦下着,烛光悠悠晃动,十年前那鸾鸟在这殿中盘旋挣扎的身影,映射到了凌睢的身上。
慕九龄缓了缓神色,良久,他开口道:“既然你心里有朕,那为何又一次次将朕抛开?”
“可你呢?你不也总是对我忽冷忽热么?你可曾有想过我!”
朝中同僚对他的诽谑,慕九龄视而不见,他明知玉仙楼会有人放火,却不提前告知他,发分明是为了不连累他而逃出皇宫,却落得被他指着鼻子误会,他等着他盼着他来见他,结果到头来却是这样的场景。
凌睢眼眶里瞬间盈满了热泪,紧紧包裹住,他哽咽道:“你今日来见我,就是为了和我闹这一出?”
凌睢心口猛地抽疼,他现在没了家,没了家人,没了弟弟,在这世间连最后的慕九龄也要失去了么?
思及此,他立即放软了态度,一头扎进慕九龄怀里,喃喃道:“九龄,我们别闹了了……好么?”
慕九龄依旧态度冷淡,应了他一声“好”,便将人推开,转身离去,行至门口,他突然回驻足道:“凌睢,你要什么朕都给你,可朕不想再把真心错付在你身上了。”
说罢,“砰”的一声关上,门,消失在凌睢眼前。
他和慕九龄之间便这样什么都借结束了么?
王喜撑着伞接着他,走到殿前,对侍卫吩咐道:“将人看好,没朕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殿内,凌睢仍冲怔着,突然回过神来,猛的推开门,奔了出去。
“慕九龄!”凌睢用力喊道。
慕九龄闻声驻足,却并未转过身来。
“那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便都不作数了么?”他的声音混着潮湿的雨水传过来。
慕九龄敛眸,反问道:“朕答应了你什么?”一道雷声在他的话尾炸开。
凌睢滚了滚喉结,心里隐忍许久的情感终于在此刻决了堤,眼睛盈上滚烫的泪水,紧紧包裹着。
他的心仿若被一把利刃割开了一道口子,流淌出来的鲜血就像是这倾注而下的雨,无一不在诉说着仇怨。
凌睢见他要走,疑惑道:“你要把我关在这里?”
“你是自己要回来的,现在又想走……晚了。”
“我若是你逃出去了便会不选择回来。”
说罢,慕九龄动了脚下的步子,凌睢见状,要奔上前去,“不,不是……你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儿。”
殿前的侍卫抬手将他拦住。
侍卫挡在跟前的手,好比一座墙,让凌睢永远只能看得见他,却摸不着。
慕九龄的身影在烟雨中渐行渐远了。
他又看见了。
又看见了对方离他远去的背影。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
凌睢双腿瘫软,直直坐在了地上。
顺安这时候才撑着伞过来,接住他一个人的落寞,他无奈开口道:“公子……”
凌睢垂眸望着地上的水,眼里满是空洞,整个人任暴雨浇湿,一身苍翠的翎羽被雨水弄得凌乱黯淡。
他是雨中丢失伴侣的凄苍孤鸾,哀响中霄,一奋而绝。
凌睢开口问道:“顺安这些日子宫中发生了何事?”
顺安将凌睢不在的那段日子里的事,都告知了他。
原来虞贵妃竟未曾将他与慕九龄之间的事转告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