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仅仅几秒钟后,那股强烈的不适感便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轻盈。
他感觉自己仿佛真的长出了翅膀,整个人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周围的一切变得遥远而渺小,只剩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脚下正在迅速缩小的城市。
艾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角微微上扬,方才残留在胸腔里的紧张与不适终于散尽,整个世界都在他眼中复苏。
他回身的瞬间,骤然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睛,像黑暗中汹涌翻涌的海,藏着看不见的漩涡与潮涌。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有些痒。
艾瑟抬起手,轻轻抓住一根不知道从哪飘过来的白色羽毛,羽毛在指尖颤动,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眼中带着孩童般的雀跃,“抓到了。”
“哪来的鸟毛?”孔苏瞥了一眼。
“......”艾瑟闷声道:“是我之前那件衣服上的。”
孔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为了帮你尽快适应新身份,我是不是得给你取个新名字?既然你这么喜欢鸟,燕子不也是鸟吗?不如以后就叫你小鸟吧。”
艾瑟低头看着那根羽毛,心里却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如果他叫“小鸟”,那真正的小鸟该叫什么?那“真正”到底是谁来定义?一个名字,是不是只能属于一种生物?
……
车身在穿过厚厚的大气层后,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孔苏还不知道王子殿下的思绪已经从鸟到了宇宙。
“不喜欢?那小燕怎么样?”
“我……”艾瑟刚说出一个字,车身却突然向下猛地俯冲,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云端坠落。
极致的失重感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他闭上眼睛大喊:“随便你!你开慢一点!”
孔苏之前在地图上留了标记,把车停在了原来的位置,只不过因为几天没有下雪,那块凸出的冰锥变得更加光滑,难以准确降落。
他们来晚了,这批垃圾已经被倾倒在冰盖之下,每一个突出的平台上都站满了人。
垃圾对下方人来说是馈赠,他们是这个城市的“分解者”。
哪怕是虫子也是要分等级的,这些“分解者”根据在族群里的地位分为不同的阶级,一般来说,垃圾刚运过去的时候,那些拿着手铳的人会一拥而上。
他们是这个族群的勇士,理应占有大部分资源,他们会率先捡走垃圾中大部分金属或者矿物以及一些并没有完全破损的装置。
在他们离开之后,其余人才能捡走所剩无几的有用之物,比如没有燃烧尽的燃料碎屑,运气好的话还会有一些被遗漏的能量矿石。
而老弱病残这种被视为浪费社会资源的群体,只能等其余人捡完之后,才能从已经所剩无几的垃圾堆里翻出勉强饱腹的食物。
丛林中,族群若想生存,首要是延续血脉、保持数量。优待弱者,是文明的特权,而不是自然的选择。
飞车降落的瞬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零下数十度的寒风中,他们只穿着单薄的衣物,鼻尖和耳廓冻得通红,眉毛和头发上结着霜,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身上不断有冰屑簌簌落下。
他们的眼神里满是敌意,就像看见了什么怪物一般,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
现在族群中的保护者正在下面“捕猎”,他们只是没有武器而且行动迟缓的普通人,他们知道,上方人的到来总是伴随着灾祸。
“他们在害怕。”艾瑟看着那些惊恐的眼睛,低声说。
“怕是好事,证明他们知道危险是什么。”孔苏耸耸肩,“不过很遗憾,我们是来送温暖的。”
他顿了顿,看着人群,半真半假地说:“不过我该怎么让他们相信呢?总不能拿个喇叭喊免费送吧?”说完,他居然真的从包里掏出一个扩音器。
艾瑟看起来有些吃惊:“你要把货物都送给他们?”
孔苏理所当然道:“怎么,很奇怪吗?我一直是模范公民。”
弧矢立刻插话:“根据资料显示,模范这个词在词典中并不包含走私、欺诈等行为。”
“您并不是一个以慷慨闻名的人。我分析出两种可能性,其一,您试图在人前塑造一种虚伪的高尚形象;其二,您正在策划一场成本极低但收益可观的阴谋。”
“我的风评有那么差吗?”孔苏装模作样地做出深受打击的模样。
弧矢认真解答道:“是的,根据公开数据,您连续七年蝉联最阴险狡诈的行商排行榜第一名,目前暂无对手。”
“……”孔苏侧过头,正好撞上一张带笑的脸。
他把骂弧矢的话咽了回去,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区区一个“阴险狡诈”的头衔,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