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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26-30】废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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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舒州城中的状况比他们想的还要不堪。

在他们走过的一路上,舒州并非偏远弱小的所在,但当他们进城时,竟如同进了穷山恶水一般,这里的百姓面上没有笑容,动辄武力相向,道路崎岖泥泞,坑坑洼洼里散发着海鲜滞留天长日久的腐臭味,集市也是潦潦草草,未及晌午就匆忙收摊。

种种处处,皆令人感到不适与意外。然而到了第二天,这一切都看不到了,道路干净平整,集市,仿佛昨日所见只是幻觉。至于苏阊宁口中爱惹事的英如芳,最后也只以“进乡勘粮未归”为由拖了下来。

燕一真心知,八成是因为他们来得突然,苏阊宁才连夜下令整饬。但他毕竟是来搜罗人才的,不好多话。

借访查人才的名义四处查看之时,燕一真经老人指点,找到了城中唯一的学堂。到了地方,却见大门紧锁,上面挂满蛛网,匾额不知去向,只在门帘边留下两道凹痕。他朝张莫招招手:“这墙看着不高,你可有办法带我进去?”

张莫跳上墙头剁了几脚,登时簌簌落粉,一地灰黄。他忙跳下地:“大人,这里年久失修,恐有闪失。不如我将锁弄开,大家一起进去,也好有个照应。”

门上是只大铜锁,看来十分沉重,张莫一刀劈下,大锁竟应声而落,摔成几瓣,落下的瞬间,地上铺开了一层白沙。张莫大叫:“小心!”飞快地架起燕一真跳到远处。

就见那地上白沙流动起来,化为几条小河蜿蜒而去,眨眼散得精光。

“原来是飞螘虫。”燕一真顺着它们消失的方向寻去,都是些废弃的老宅子。

张莫心有余悸:“怕是那锁芯早已成了飞螘虫的窝。好险,飞螘虫虽小,可是什么都吃,若是沾到身上,衣服可就毁了。”

燕一真便让大家折些新鲜臭椿的枝条绑在脚上,驱散虫蚁,又对众人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回去后大家要用艾草从头到脚洗一遍澡,衣服也要在滚水里煮上一刻钟,再曝晒三天。”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这个学堂规模不小,但屋舍尽皆倒塌,墙板屋顶堆在一起,被风吹雨蚀,分不清谁是谁,随手就能掰下一块腐朽的木板。燕一真闻了闻,又剥开里层仔细看,难以置信地摇头:“这是有名的铁力木,最坚硬不过,坏成这个样子,可知这学堂荒废的时日实在不短了。”

他们又挖开废墟,找到了些损毁的书册、竹简、烛台并毛笔,动静一大,底下的鼠虫受惊,从洞中喷涌而出,满地乱爬。众人好一阵兵荒马乱,才用臭椿围出一片立足之地。互相看看,都是浑身脏污,燕一真握着火锹,叹了口气。

张莫抹了把汗:“大人要寻人才,只怕舒州是白跑一趟了。”燕一真翻开手中书册,只见卷卷残缺,纸页发黑,字迹模糊不清,毛笔更不用说,杆子都烂光了,只剩一把细毛。

“泱泱大国,何以人才凋敝,恐怕这才是皇上真正的意图。”燕一真忽然说。他握着破旧的书册,抬头望向上京的方向,喃喃道:“高居庙堂,纵然能耳目遍天下,却终究比不上亲眼看到。我们不想干了,只需擢拔人才、教导后生,便可乐此半生。他就算千万个不愿,也不能松懈一时半刻。”

张莫半天憋出一句:“大人,您不会是想……”反悔吧?!

燕一真看向他,笑而不语。

“万死难辞其咎”几个大字涌上张莫心头,他准备好回去和张大人领罚了。

30、

之后,燕一真又去找了那位指点他找到学堂的老人。彼时,他正在田边和几个乡农闲聊。

燕一真与他们交谈许久,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另一个更为可怕的舒州城。

本朝严令禁止的赌坊,舒州是不禁的,还堂而皇之开在最好的路段,旁边就是酒楼,每日都有醉酒打斗致死的残尸被抛进城郊的果林中。因此,除非有要紧事,大家是不敢轻易上街的,生怕惹祸上身。

“每日抛尸,果林莫非是无主的?否则如何能忍下尸臭味?”燕一真诧异。

“怎么是无主,有主,有主!再说了,人家哪用忍,高兴着呢!”乡农们你一言我一语,显然是这里难得来人,恨不能一吐为快。

“用?怎么个用法?”燕一真和他们一起坐在田埂上,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哎哟,大人,您想想,那果林最重要的不就是肥料吗?他们这是送不要钱的肥料上门啊!壮实的埋到树下,太干瘪的切一切,也喂牲畜够啃几天!若是实在用不来了,一把火烧成灰,又是一袋子好肥,还能在官府的管事那里卖个好价钱!”

他们年事已高,却用唠家常的语气说着近在咫尺的桩桩命案,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燕一真听得浑身发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车前完成了今日的军事教学,听说燕一真今日出城了,便带了水并吃食出来寻他。一路寻到田边,一眼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正孤零零地坐在埂上,失了魂似的,神色十分凄惶悲愤。他马也来不及拴,飞奔而至,执起他的手:“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燕一真被他一下拉回了魂,盯了他半晌,重重吐出一口气,重新活过来似的:“无妨,只是想了些事情。这个苏阊宁,百死亦有辜!竟有本事将舒州弄到这般荒唐境地,真是小看了他,这次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再也兴不起波浪!”

张车前一下下抚平他的气,才返身去取了水囊与干粮,拉着他在树边坐下:“这事不急于一时。我问你,一大早就出来,可吃东西了?”

燕一真顿时僵住。

张车前好笑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一会儿不看着就要丢三落四。哪天把自己也丢在九霄云外,叫我哪里去找?”

燕一真是真的渴了。他刚刚和乡农说了半天,舌头其实早就燥渴不安,只是被心事压住了只觉。这下看见水,根本走不动道,浑身都写着“想要”。张车前好笑地将水囊递过去,他迫不及待拔开瓶塞大口大口吞咽着:“好喝,好喝。”放下水囊,还打了个满足的嗝。

张车前擦去他嘴角的水渍,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心疼:“往后别为这狗官饿肚子。”

“嗯。”燕一真懒懒地靠过去,准备歇一歇,却察觉他胸前有块硬东西。燕一真摸了半天,不甚熟练地从里面反手掏出个布包来。布包里面原是肉酥饼,揣了半天,还有点温热。燕一真眼前一亮,咽口水,“我才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舒州受苦的百姓。”

这小模样张车前越看越爱,忍着笑掰一小块塞进他嘴里:“晚上开始要顿顿盯着你吃饭。”

饼上洒了葱花芝麻,咬下去,炸得酥脆的猪油与肉丁一齐喷香,咸津津的蛋黄裹在面皮里,燕一真吃得停不下来:“遵命,遵命。”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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