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公子,”代鸢瞧他沉着张脸,出声问道:“怎么了?”
人心隔肚皮,晏不归信不过他们,摇摇头表示无事,心下把这事记上小本本。
连日的相处,代鸢早已习惯晏不归的寡言,开起玩笑:“钟公子修为深厚,如果再搭上实力强悍的灵,还让不让我们活了?要我说啊,就是要养上这么个弱不堪碰的小东西才合适。”
晏不归没接她话茬,余文清为送银而来,他二人?晏不归问:“有事?”
“与你道别,”代鸢的目光在晏不归脸上巡上几个来回,噙着笑:“弟弟生得好看,姐姐倒有些舍不得走了。要不——你随我回代家?保准让你吃好穿好。”
睨来的凤眼冷若冰霜,代鸢不觉讨了个没趣,继续笑道:“同你开开玩笑罢了,当什么真?”
余文清从侧旁拉上代鸢手臂,往院门处走,调侃道:“代姑娘这见了漂亮男子就走不动道的习惯该改改了。”
“美好的事物本就是让人看的。”代鸢回首,指指晏不归腰间的玉佩,“替我跟小东西说一声,有缘再会。”
程道阳颔首,法俞合十:“钟公子,再会。”
几人走后,下人过来引晏不归去吃饭,钟黎还睡着,晏不归便拒了。
镇外垂柳早已落光了叶,秃秃地舞动枝条。不远处青瑶化作真身,抬首凝视此处,一动不动。
晏不归出镇子时,余光正巧打量到她。他没过去,也没打声招呼或是像代鸢那般告别。他只静静地看,看了会儿倒退数步倚靠着墙。
约莫半个时辰,张启嵩与沈氏家主同行到此,身后跟着十余个小工,手持铁锯等家伙什。
“张员外,”晏不归忽然开口,惊得张启嵩一跳,晏不归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自然。”张启嵩走近,客套道:“梨云乡此次多亏钟公子出手相助,张某感激不尽。”
晏不归不善寒暄,下颌点向那棵垂柳,直言:“树生百余年,砍了可惜。不若废些功夫,将它移至一处不妨事的地方。”
梨云乡不缺柳树,更不缺这么大棵的柳树。但顾晏不归于梨云乡有恩,既开口总不好拒绝。张启嵩作辑:“多谢钟公子指点。”
换做余文清定会说谈不上指点,就是钟黎也会微微一笑,他主人却不会这样。晏不归连个表情都没给,抬步就往前走,至岔路左右瞧瞧,就像他来梨云乡一样,随便挑了条道儿。
张启嵩目送晏不归走远,命小工将铁锯换成铲,照晏不归吩咐,把柳栽到了别处。
白狸一路跟着,出镇外大道进山间小径,最后落在一个被填平的坑上。
待人群离去,青瑶现身垂柳前,蹲下身抚地。
这处正是楚雨葶当初救她的地方,而那株未采的花,依旧扎根石缝间,静候春来再度花开。
途经结冰小河,晏不归蓦然想起那尾烤好的鱼,鱼身酥脆焦香,肉质鲜嫩。他在岸边站上须臾,施法破开冰层,从里抓出条不大不小的肥硕鱼。
架柴生火,剖腹穿枝,再到乾坤袋取些不知猴年马月放着的佐料撒到鱼身。
烤鱼散发的香气传入玉佩,昏睡许久的钟黎睁开眼。饿是不饿,但这味儿无比熟悉。钟黎未多想,只当没成灵的时候常伴晏不归左右时时闻得。
给鱼翻面的晏不归察觉一缕烟出了玉佩,抬头去看。
夕阳下钟黎逆光站着,肤色不再是烟霭的薄雾白,而是更接近病态的灰,灰白灰白的。
容貌相较之前,已可见五官所在的位置,眨眼时晏不归能看到他眼皮的扇动。
视线向下,脖颈凝得更实,虚影衬得整个人消瘦无比。
晏不归突然不动了,表情极不自然。
钟黎:“......”
低头,身体哪里还是雏形,该有的地方一个不少,算不得清清楚楚,也是能够看得大差不离。
钟黎自认为这般地看超出了主仆界限,顿觉羞赧,忙用双手遮住下身。想起上面漏出的两点又抽出一只手,以臂挡着。
他动不要紧,要紧的是一动就牵扯晏不归目光所在地也跟着动,一摆一摆间碰到钟黎自己的手。钟黎脑子抽了似的,干脆覆上手,覆就覆吧,还没盖住......
圆润一端冒出掌侧,晏不归被这场景激得满脸通红,他再看不下去,迅速脱下外衣兜头扔到钟黎身上,冷冷地:“穿上。”
晏不归外衣无扣无系带,钟黎穿上后用手紧紧攥着对襟,奈何一抬步,腰下还是展露无遗。
钟黎感尴尬,小小声商量:“主人,给条裤呗。”
晏不归没有新衣,但观钟黎这副样子着实不行,犹豫片刻拿出套他的丢过去。
钟黎转身穿上裤,脱去外衣露出背,背不像前胸无瑕,而是布满不规则的裂痕,肩胛骨中间深得仿若沟壑。
“疼吗?”晏不归不禁出声,问完随即蹙眉。且不说疼不疼与他无关,就算有关,出于关心该问的应该是怎么伤的,何以是疼吗?说得好像他知道原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