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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以身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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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以身入局

莫绾绾见他半晌不语,也有些不好意思,遂将怀中孩童递给陈子隆,笑道:“子隆,你且带着远儿出去玩耍,史兄弟与那六兄妹都在偏厅吃酒,你若无事也去陪他们说说话,我与柳少侠聊几句。”

陈子隆朗笑一声,接过孩童离去,厅中顿时安静了不少。

莫绾绾重新落座,抬眼看向柳朝闻,淡淡一笑:“柳公子,你我初次相见,但既然都是江湖中人,故而我也不怕你笑话。你心中在想什么,我大约猜也猜得出。你定然觉得家兄与我年龄差的甚远,怀疑我说谎是也不是?”她声音不高,语气却颇坦然又道:“我与家兄确是同族,但并非至亲手足。家父与我伯父——也就是莫丞禅,年岁本就差得远些。莫丞禅你或许听过,他是十八门之首‘镇岳镖局’的总镖头,人称‘千臂罗汉’,年轻时走镖跑遍大周南北,与江湖各派多有交情。”

柳朝闻听到此处,不禁在心中暗忖:“便如此说,那千臂罗汉岂非如今已有百岁高龄?”

莫绾绾眨了眨眼笑道:“所以我虽唤莫须有为‘家兄’,实则辈分隔着,年岁相差多些,也并不稀奇。”

柳朝闻微笑道:“夫人慧眼如炬,在下惭愧。”

莫绾绾摇头失笑:“无妨。适才我已说明,我与陈郎相识,本是机缘巧合。这些年,他若非因我,也不会与江湖人结下如此深厚的交情。”

柳朝闻看似恍然大悟,叹道:“原来如此。子隆兄身为朝廷命官,本应远离江湖纷争,却不料竟因夫人之故,卷入了此次剑门之争。”

莫绾绾轻叹一声,点头道:“正是如此。家兄莫须有在玉虚宗地位超然,洪师兄被害一事,家兄虽未出面,却一直暗中关注。我虽多年未入江湖,但我当年也确是玉虚宗弟子,同门遭此毒手,我怎能甘休?可若是双方动起手来,子隆夹在其中岂非两难?况且……若真的误伤了百姓,我只怕他……”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轻响,陈子隆已抱着远儿自院外踏入,闻言苦笑道:“朝闻,你莫听她胡说。”他将孩子递给丫鬟抱走,自己拢袖坐下,神色间颇有几分疲惫:“我这刺史之职,说来风光,其实只是朝廷借机行赏。当年在北境,我不过走了几步运气,趁乱擒了突厥科莫多,本该封地赐田,却被授了这‘远州要职’。外人看来是破格提拔,其实朝廷心中另有盘算——既可褒奖,又能把人调离兵权,既消一分功高震主之忌,又添一分安边抚民之责。”他顿了顿,叹道:“如今剑州之乱,一头是玉虚宗声势汹汹,一头是剑门死不认账,我若真出面,一语不中便是大祸——可若不出面,百姓安危、地方秩序又难保障。”他抬眼看着柳朝闻,语声微缓,却带几分郑重:“我之所以请你来,不为旁事,眼下局势僵持不下,外人难以插手,旁人我也不敢信太多。你与我旧识一场,又是敕封庄的大弟子,这份身份,玉虚、剑门两家总不能不听。你若愿出面相劝,哪怕只稳住一方,局势便有转圜余地。”

这话一落,厅中一时寂静。

柳朝闻未作声,只低头凝视手中茶盏,指腹沿着杯沿缓缓一圈一圈摩挲。

他确实没料到,陈子隆竟会将这等重任寄托于他。在他心里,自己素来不过是个旁人眼中的“待定之子”罢了。父亲柳裕生虽对他管束最严,话中偶有期待流露,但柳朝闻心知——他不是柳裕生唯一的选择。可如今在剑州,陈子隆夫妇一口一个“托付”、一番信重,他心中感激是有的,却也不由得怀疑——自己当真有这个分量?劝说玉虚、调停剑门,这不是一桩小事。若有一丝差池,岂非反成江湖笑柄?

柳朝闻微微蹙眉,不答反问:“洪英之死,真是剑门派所为?”

陈子隆摇头:“我也正是如此怀疑。玉虚宗与剑门派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况此正是蹊跷所在,玉虚宗认定洪英乃剑门派以‘化骨手’所杀,因此倾巢而出讨要凶手,剑门派却一口咬定此事与他们毫无干系,不愿交人。两派势成水火,眼看便要动手,若非我先前以刺史身份出面调停,只怕早已血溅剑州。”

柳朝闻沉吟了片刻,忽然又道:“若我未至,子隆兄打算如何处置此间事?”

陈子隆闻言,拈起几案上的茶盏,低头吹了吹浮沫,良久未语。他眼中波光微动,似是正衡量言语的分寸。许久后,他才放下盏子,叹了口气道:“若贤弟未至,我原本也早已盘算妥当。江湖之事,朝廷不宜强出头。此理你我都知。然若真放任两派恶斗,剑州百姓必将遭殃,地方安宁也要一夕崩塌。届时天子震怒,巡察使上表,朝堂震动,我这区区一任刺史,虽是兵部挂职出身,到底不过一介武臣,如何负得起这等干系?”

柳朝闻虽非朝中人,却也明白,一州之地若因江湖事而血流成河,绝不止刺史一人问责。

陈子隆复又道:“我原拟最下之策,便是遣人将玉虚、剑门二派掌门皆请至府中,设宴于厅,以我刺史之名居中调解。但你也知江湖人性情多半刚烈,尤其中年掌门者,俱是一派重器,颜面比性命还大,若话不投机,反生反目,于我府中动起手来,只怕连这官身也一并赔上。”他顿了顿,语气微沉,“我也想过让史兄与六阳诸位出面劝解。可惜他们虽是我旧交,终究不过是江湖散客,来历虽奇,声望却低,在那等宗门大派眼中,不过是些荒野异人,未必有人听得进去。”

柳朝闻轻轻点头:“此计终究只是权宜。”

“正是。”陈子隆面色凝重,“一旦劝解无果,玉虚宗果真挥师攻山,我便只能挂起官印、备文上报,以‘地方帮派聚众械斗,扰乱郡治’之由名正言顺行兵镇压。”他说到这里,神色微寒,望着柳朝闻的眼神却带着几分真挚:“你明白我为何如此顾虑罢?此举虽可平乱,但一旦朝廷官兵介入,江湖门派皆要记我朝廷一笔仇。更不必说,如今朝中有的是忌惮江湖各派势力的权贵,若我剑州一战火起,天子之怒必不可免,未必不会再起旧例——”

柳朝闻心头微动,低声续道:“……再派一位‘杨偘’出来。”

“正是。”陈子隆目光沉静如水,声音却极轻:“当年杨偘率朝廷精锐于武林中大开杀戒,中原十数派因此烟消云散,数十年来江湖不复兴盛。你我如今看着各门各派风生水起,其实早已是残血续命,虚盛而已。若再来一次……”他未再言语,只将那未尽之语藏入盏中茶影,轻轻晃了晃。

柳朝闻指尖一紧,忽觉身后仿佛有一阵冷风灌入袖底。当年杨偘胆敢以屠佛灭道之名在江湖各大门派大开杀戒,除了他收拢了江湖中几大高手之外,便是拥有朝廷的精锐之师。江湖中不乏高手,只是武功再高,在朝廷一旨之下,却也难敌铁甲成阵。

想到此处,柳朝闻轻叹一声,道:“子隆兄所虑,朝闻自明。只是……此番我不过孤身一人南下寻师,如此重任,我怕辜负子隆兄厚望。”

陈子隆见他似乎已松了口,微一拱手,肃然道:“我知贤弟为难。但贤弟身份贵重,又不涉江湖旧怨,玉虚、剑门谁也不好先驳你面子。”他顿了顿,又道:“你若愿意走这一步,我愿助你布一局。朝廷之力我虽不能明借,但府中耳目齐备,密探随用;江湖之人你若信得过,我亦可借六阳、史兄等人之手,暗中布局。”他话锋一转,道:“你我皆知,洪英一死未必是仇杀,也可能是杀人灭口。若引出此人,或逼得幕后现身,则此局可解。”

柳朝闻亦明白了陈子隆话中深意,他微微蹙眉,望着桌上已经渐冷的茶盏陷入沉思。

——

自刺史府中出来,日头已偏西。剑州初春日短,霞光斜斜映照檐角,照得小巷中一片金红。柳朝闻方踏出院门,目光下意识往右一掠,寻向他入府前叶尘立过之处。那里却早已空无一人,连片衣袂的影子也无。柳朝闻神情微顿,心头一丝说不出的情绪滑过,终是未再多留,提步欲行。

却在此时,头顶瓦上忽有一人懒洋洋地开口:“柳兄在里面与贵人叙旧,却将我这旧人晾在原地,临走时看也不看。”

柳朝闻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人卧于屋檐之上,一手支颐,衣袍随风微扬,正倚云卧石,目光悠悠地望着他。叶尘身形一掠,飘然落于地上,眼带笑意,语声轻淡:“你刺史府中一入便是两个时辰,莫非你与这陈大人竟也旧识多年?敕封庄的大少爷,原来不止江湖朋友多,朝廷中的门路也颇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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