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阳王齐瑀乃文昭帝嫡长子,其母是前朝长公主,人品贵重,待人忠厚,素来被当今圣上忌惮,这八年来说是如履薄冰也不为过。
齐瑀身形一僵,而后出列拱手跪拜道:“臣并无异议。”
落在齐瑀身后的齐玥不由得抬眸望了身前人一眼,心中一凉。
圣上此举所谓何意?皇权至上,又岂是他们可以置喙?何苦这番掏他大哥心窝。
齐浔刚挥手让齐瑀站回原位,齐湛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臣弟恭贺圣上。”齐湛行礼的姿势完美无缺,“立嫡以长,乃祖宗成法。”
齐浔有些意外,定睛望了齐湛许久,方才笑说:“安广王与朕乃一母同胞,今日所言,朕心甚慰。”
齐浔说完便从龙椅起身,一旁的宦官立马上前扶住圣上的手臂。
“传朕口谕,晋封安广王为左丞相,加食邑千户。”
齐湛面上并无多余神色,只跪拜谢恩道:“谢圣上隆恩。”
“退朝——”
退朝后,齐玥本想和齐湛说上几句,可对方因晋升左丞相被百官的祝贺声团团围住,怔愣之际,却听得齐瑀的声音。
“长陵,今日可否陪我去一趟南明王府?”
齐玥听得这话,再一想到上官时芜今日便会归洛,不由得问出声:“大哥去南明王府是谓何事?”
齐瑀指着朝服衣袖内的明黄色圣旨,笑说:“圣上有一旨意需我传达,你与时安向来交好,我想你应该也很想去。”
那卷圣旨里藏着什么?是婚期?是册封?还是将她最后一点妄念碾碎的诏令?
念此,齐玥心口闷的发痛,不由得低下眼睑,喉咙发紧,犹豫道:“大哥,我今日……”
“长陵,我已让人备好了马车,赤歌也会安排妥当,莫再推脱。”
齐瑀的手轻轻落在她肩上,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齐玥闭了闭眼,终究无法再推辞,只得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南明王府,她来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满怀期待,可今日,却像是踏入一座陌生的囚笼。
长街喧嚣仍在,可她的世界却仿佛被抽离了色彩,只剩下灰暗的轮廓。
耳边嘈杂的人声渐渐模糊,唯有胸腔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一下又一下,像是濒死的挣扎。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随齐瑀踏入厅堂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落座的。
身下软垫华贵,却如坐针毡,每一寸呼吸都牵扯着心脏,疼得她指尖发麻。
昨日她尚能冷静地与上官时安谈论此事,可今日,她却连维持表面的镇定都做不到。
她终究是骗不了自己。
她贪恋那个人的温柔,贪恋她的目光,贪恋她指尖的温度。可这份妄念,从最初就不该存在。
“长陵!”
齐瑀的声音骤然将她拉回现实。她猛地站起身,正对上南明王上官信荣大步踏入厅堂的身影。
“常阳王和长陵郡王今日一并登府,所谓何事?”
南明王手握兵权,素来避嫌,平日多在军营练兵,甚少回府。
齐瑀从袖中取出明黄圣旨,双手捧持,温声道:“圣上昨日交于孤一道密诏,让孤今日午时在此宣读。”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南明王微凝的神情,又道:“不知令爱此刻是否已经归府?”
南明王身形一僵,齐玥亦呼吸凝滞。
“大哥……”
她低喃出声,齐瑀眉头微蹙,正欲再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厅外传来。
“常阳王,长姐还未曾归府,这旨意便由臣代接。”上官时安屈身行礼,南明王只冷冷扫了他一眼,未置一词。
齐瑀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行至上座,展开圣旨。
南明王与上官时安一同俯首,齐玥却怔然立于一旁,一并等候齐瑀宣读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兹闻南明王上官信荣长女上官时芜,敦德允元,才德兼备,今封为女傅,食邑千户。”
大燕虽允女子入仕,但真正能跻身朝堂的女子,无一不是权贵之女。平民女子若想为官,难如登天。
此旨一出,南明王与上官时安皆面色微变,唯有齐瑀神色如常。
女傅?
齐玥心头一震。
这是要芜姐姐入宫为官?
圣上究竟意欲何为?
齐瑀将圣旨递予上官时安,后者恭敬接过,俯身谢恩。南明王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常阳王,府内已备了午膳,正午日头正毒,不妨用过午膳再回府。”
“南明王客气,孤还有要事在身,今日不得闲,日后闲暇必登府再叙。”齐瑀告辞离去,齐玥只得跟上。
马车内,齐瑀闭目养神,似疲惫至极。良久,他才轻声问道:“长陵,你刚是想和我说什么?”
“大哥,我以为你宣读的旨意是……”
她的未尽之言,齐瑀替她道出:“以为是我和上官女傅的婚事?”
齐玥垂眸,低低应了一声。
车内陷入长久的沉寂,唯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一声声,像是碾过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