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收。”
“为何?”齐湛的言语落在齐玥耳边已有不悦之势。
齐玥抬眸坚定道:“我现下无心儿女之情。”
齐湛微眯双眸紧盯齐玥琥珀色的瞳孔,似要辨别对方这句话的真假,良久,眼里却多了一抹笑意。
“七叔只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这女子我欲献于圣上,今日让你作这幅仕女图便是有此用处。”
齐湛让一旁的仆人将画作收起,一旁的女子也默然退出水榭。
真是如此吗?
齐玥早已胆战心惊,面上却只能佯装恍然大悟。
“长陵,今日七叔与你这般玩笑,莫往心里去,现下已过了申时,用完晚膳再回府邸。”
齐珵刚被仆人唤醒,便懒懒叫着对方四哥,齐玥无奈只能应下。
仆人将水榭之中的物品一一撤离,只剩下层层叠落的纱幔来回摇曳,捉摸不定。
晚膳过后,齐珵兴致勃勃地向齐玥请教箭术,少年的热情让她无法拒绝,但策马回府时,她攥着缰绳的手仍在发抖。
残月西沉,齐玥独坐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金丝软甲。
冰凉的金属纹路硌在掌心,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灼热。
她忽然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软甲纹路里,好像这样就能将所有思绪和不该有的绮念永远禁锢。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连竹便听见内室传来动静。
推门而入时,齐玥已穿戴整齐,绛色常服衬得肤色如玉,墨发只用一根同色发带松松束起,不似往日编成细辫。
“王爷今日不辫发了?”连竹轻声询问。
齐玥闻言只微微摇头,连竹应下后离开厢房时,她才惊觉,案头红烛早已燃尽,凝蜡如泪,在青铜烛台上积了厚厚一层。
未至辰时,赤歌的马蹄踏着晨露。
南明王府的朱漆大门近在眼前,齐玥却勒住缰绳,忽然不敢上前,直到小厮前来,她才下马入府。
穿过回廊时,身后忽有劲风袭来。
齐玥侧身闪避,拳风擦过耳际,带起几缕碎发。在这府中敢如此放肆的,除了上官时安不作他想。
“反应倒快。”上官时安挑眉轻笑,旋即一个扫堂腿袭来。
两人身影在晨光中交错,绛色与宝蓝交织,扬起细碎尘埃。
今日的上官时安攻势格外凌厉,齐玥因彻夜未眠,渐渐力不从心,只能凭借灵活身法周旋。
当后背抵上廊柱时,她正欲认输,对方手肘却已重重击在颊边。
“唔——”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这一记痛击,反倒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明起来。
“长陵,你怎么不躲?”上官时安立马停下,怔怔望着对方,而后一脸惶恐,若是被他长姐知道,他焉能有命?
躲?她明明一直在躲?齐玥气恼得瞪了对方一眼,掏出巾帕拭去血迹,又是一阵刺痛。
“时安,你今日发什么疯?”齐玥刚发出不满,便瞧见上官时安离开府邸的身影,落荒而逃。
齐玥不满的拂去衣袖灰尘,转身便见禾桔正迎面向她走来。
“郡王,您受伤了?”
禾桔从远处匆匆赶来,齐玥生的白净,远远便能瞧见对方唇角一片殷红。
阳光穿过廊柱,在那张带着伤痕的脸上投下细碎金光,竟显出几分惊心的艳色。
“不慎磕碰。”齐玥偏头掩饰,“芜姐姐在吗?”
“小姐正在水榭内等候,郡王请随我来。”禾桔来时便瞧见一抹蓝色身影,再见齐玥支吾其辞,便知这必是“他人”所为,不免为上官时安默哀。
齐玥略一颔首,跟上禾桔的步伐。
上官时安策马狂奔,直到南明王府的飞檐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勒住缰绳。
晨风扑面,却吹不散他额角的冷汗。
长姐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似乎还在背后盯着他,从小到大,但凡他闯了祸,总逃不过那人的责罚。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苦笑着自语,却还是决定能躲一时是一时。
昨日军营月考核失利的阴影犹在眼前,父亲震怒时拍碎的案几木屑似乎还沾在衣襟上。
他必须在下月考核前重拾武艺,否则等待他的便是二十鞭刑。
痛定思痛,上官时安决定勤学武艺。
想起方才与长陵的交手,他不禁皱眉。长陵曾经能与他战上数十回合不分胜负,今日竟也生疏至此。
长叹过后,上官时安才发觉自己已驾马行至洛阳城内最负盛名的望月楼,腹中突然传来一阵鸣响,才惊觉自己尚未用早膳。
抬眼望去,朱漆彩绘的望月楼前停满华贵车驾,丝竹之声隐约可闻。
这洛阳第一风月场,多少王孙公子在此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上官时安的目光在那些浓妆艳抹的舞姬身上一扫而过。
“客官可要……”迎客的小厮话未说完,就见这位锦衣公子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奔向隔壁酒楼。
上官时安将缰绳甩给堂倌,大步跨上木质楼梯,临窗落座后,他一把推开雕花木窗,任由晨风扑面而来。
长街上人声鼎沸,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