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玥踏入庭院之前特意用巾帕擦去嘴角血迹,刻意放慢脚步整理衣冠,却在撩开纱幔的瞬间怔住。
晨光中,上官时芜端坐如画。碧玉簪映着曦光,淡蓝发带垂落肩头,素雅得让人心尖发颤。
案几上早膳的热气氤氲而上,在对面的青瓷碗筷上凝结成细密水珠,连碗箸都替她温着。
这熟悉的体贴让齐玥鼻尖一酸。
她甫一落座便对上那人凝望的美目,上官时芜眉尖微蹙,目光掠过她唇角的伤。
“来时太急,唇角被磕了一下。”齐玥抢着解释,话出口便懊恼不已,这般拙劣的谎言,如何瞒得过她?
果然,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嗓音里带着她熟悉的凉意:“莫不是哪位闺阁女子所碰?”
齐玥耳根发烫,只得将上官时安供出。说到最后,她忍不住为对方辩解:“时安也是无心……”
上官时芜没有接话,只是示意禾桔取来药膏。
微凉的指尖触到伤口时,齐玥倒吸一口冷气。那人立即收手,眉间蹙起一道细痕。
禾桔将凝血膏取来,与木梳篦一并置于案几之上,随后便退出水榭。
“忍着些。”上官时芜用尾指勾起莹白的药膏,凉意在她指尖化开。
齐玥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着那截玉白手腕自广袖中滑出,袖口绣的云纹拂过自己下颌。
药香混着对方衣袍间的沉水香涌来,她忽然觉得这初夏的风太燥。
“痛吗?”指尖在唇角打转的力道又轻了三分,像是抚弄一片将绽的花瓣。
那人垂落的眼睫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细密的影,她都能一一数清。
齐玥抿唇摇头,却在对方收手的瞬间下意识追着那温度:“再……再涂些?”
话出口才惊觉失态,葱白的指节在绛色衣料上蜷了蜷。
上官时芜眸光微动,指尖重新沾了药膏,这次却故意放慢了动作:“阿玥今日……格外怕疼?”
分明是贪恋这份亲近。
水榭外锦鲤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折射七彩光晕。
两人的呼吸不知何时已纠缠成相同的频率。
齐玥的视线落在那人唇上。
晨光为淡粉唇瓣镀了层蜜色,随着呼吸轻轻开合,像是无声的邀请。
她忽然口干舌燥,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角,恰好蹭过对方未及撤离的指尖。
两人俱是一颤。
上官时芜倏然收手,药盒碰翻在案,齐玥慌乱去扶,却撞进一泓春水般的眼眸里。
那人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像看穿她所有不堪言说的心思。
齐玥慌忙要退,后颈却被突然倾身而来的人用折扇抵住。
发间的沉水香扑面而来,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廓。
“还是说……”折扇顺着脊线缓缓下滑,停在腰窝处,“在讨我的心疼?”
“我……”
齐玥一抬眸,正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
潭水般的眼底,正映着自己慌乱的模样,却未看清潭底那抹来不及藏起的眷恋,像是晨露悬在叶尖,将坠未坠。
上官时芜直起身,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药上好了。”
齐玥心里一空,芜姐姐似乎总是这样,若即若离,像捉不住的月光。
上官时芜转身背对齐玥将药膏放在案几上,慢慢抚上心口,轻的像是怕惊动那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再转过身时,神色已恢复如常,“时安昨日因疏于武艺被父亲责骂,今日应是无心之失。”
齐玥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截皓腕,“我说他今日怎这般力大无穷。”
“阿玥。”上官时芜忽然抬眸,目光落在齐玥散落的发丝上,“今日为何不将长发辫起?”
齐玥额前大片青丝落于身前,高高束起的卷发落在颈间,倒多了几分俏皮洒脱之感。
“今日不用上朝,还因……”声音渐低,“我懒。”
其实是因昨夜那个荒唐的梦。
梦里的芜姐姐执梳而立,指尖穿过她发间的触感太过真实,以至于今晨对镜时,她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梳子。
此刻被当面问起,那些旖旎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烧得她心尖发烫。
上官时芜轻轻一笑,眼角漾起细小的纹路。她朝齐玥招了招手:“过来。”
齐玥乖顺地挪近,却在对方指尖即将触及发带的瞬间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却发觉上官时芜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那绛色发带已经有些发旧,边缘处起了细小的毛边。绣着的海棠图案脱了几处丝线,却仍能看出当年精巧的针脚。
这是五年前阿玥生辰时,她亲手绣的贺礼。
“阿玥还用这个发带呢?”上官时芜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
齐玥的脸“腾”地烧得更红了。她垂下眼睛,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用、用惯了……”
上官时芜没再逗她,单手解开对方绛色发带,取下玉簪墨色长发便如瀑布一般落于腰肢,执起梳篦将齐玥垂落的发丝重新梳起。
“芜姐姐……”
少女的喘息拂过腕间,落在发顶的皓腕一顿。
“嗯?”
齐玥垂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昨夜……梦到你了。”
水榭忽然静得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呼吸,一深一浅,一急一缓。
上官时芜看见齐玥的耳垂红得几乎要滴血,自己的指尖也不知何时沾上了对方滚烫的温度。
池面掠过一阵微风,吹起两人交缠的发梢,在晨光中难分彼此。
梳发的动作比方才慢了些许,像是在等待什么,“梦到我什么?”
“梦到……”齐玥抬眼,琥珀色的眸子映着晨光,“你为我梳发,就像现在这样。”
上官时芜继续手上的动作,却将一缕青丝多绕了半圈,“只是梳发?”
为何她分明看见,阿玥说这话时,颈侧泛起了桃花般的薄红?梦中执梳的手,怕是早已探入更私密的领域。
这个念头让她的指尖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