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沉水香袅袅盘旋,将一室映得愈发幽静。
上官时芜刚在茶案前跪坐,膝上便被人塞了个软枕。
她挑眉看着殷勤沏茶的齐玥,对方束发的月白缎带随着动作垂落,在她手背上扫过一道酥麻的痒意。
这人总爱用这般小动作撩拨她,偏生每次都能让她心头微颤。
“伤还疼吗?”齐玥捧茶的手稳如执剑,白玉般的指节与青瓷相映成趣,眼底却藏着不安,“我今天特意去太医院取了雪莲膏……”
“小伤。”上官时芜接过茶盏时,故意让指尖擦过对方掌心,如愿感受到那瞬间的轻颤。
她垂眸抿茶,掩去眼底的笑意,阿玥在她面前还是藏不住心思。
“倒是郡王今日的差事……”
“我告假了。”齐玥答得飞快,从怀中掏出青瓷药瓶时,莹白的瓶身还带着体温。
她今日穿着绛色衣袍,腰间系得松散,倒显出几分慵懒风流。
齐玥单膝触地时,袍角在青砖上铺开一片涟漪,仰脸的模样像极了幼时讨糖吃的样子,“让我看看伤口好不好?”
上官时芜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昨日这人在朝堂上锋芒毕露的模样,哪有此刻这般娇态。
如今倒会装乖,她在心底轻哼,却还是伸出了手腕。
皓腕如雪,衬得那道伤痕愈发刺目。
细布一层层解开,齐玥的呼吸随着伤痕显露而愈发沉重。
那道伤口比想象中更深,暗红的痂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素白的手腕上。
她蘸药膏的指尖悬在半空,突然被冰凉的手握住。
“要这样……”上官时芜引着她的手指在伤处打圈,药香混着沉水香在两人之间缠绕。
她故意放轻了声音,满意地看着齐玥耳尖泛起薄红:“当年教你上药,怎么还是学不会?”
窗外突然惊起一群宿鸟。
齐玥的呼吸乱了节奏,她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将脸埋进对方掌心:“我错了……”
温热的唇瓣擦过腕间伤痕,惊得上官时芜指尖一颤。
正要抽回手,却被齐玥就势扣住十指。那小郡王仰起脸时,眼角微微发红:“下次再受伤……”声音闷在她掌心里,“我宁愿伤的是我自己。”
“胡闹。”上官时芜的声音依旧平稳,唯有案下交叠的衣袂泄露了心绪。
她指尖轻轻拂过齐玥的发鬓,这个动作她做过千百次,可这次,指尖停留得久了一些。
夜色完全笼罩庭院时,上官时安叩响了书房门。
他望着案几上分毫未动的药瓶,再看看两人迅速分开的身影,折扇“唰”地展开。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上官时安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一室静谧。
他斜倚在门框上,折扇半掩着嘴角的笑意,目光在案几上未动的药瓶和两人迅速分开的手之间来回游移。
上官时芜眸色一沉,袖袍无风自动。
“出去。”
两个字轻飘飘落下,却让上官时安瞬间站直了身子。
他太熟悉长姐这种语气,上次领教时,他被罚抄的《礼记》堆起来有半人高。
“我这就走!”折扇“啪”地合拢,上官时安倒退着往外撤,却在门槛处绊了个踉跄。
他手忙脚乱地扶住门框,发冠都歪了几分,“长姐息怒!我、我去厨房看看晚膳……”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回廊转角,只余下一串仓皇的脚步声。
齐玥抿着唇,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上官时安落下的折扇还在地上打转,扇面上“风流倜傥”四个大字此刻显得尤为醒目。
她借着整理衣摆的动作,悄悄往上官时芜身边又挪了半寸,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屏风上,终于亲密无间地融在了一起。
“很开心?”上官时芜凉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齐玥下意识点头,随即意识到什么,耳尖又红了起来。她老老实实承认:“嗯……有一点。”
这个回答取悦了上官时芜。她看着眼前人泛红的耳尖,忽然伸手捏了捏:“出息。”
二字裹着三分嗔怪七分纵容,方才被打断的不悦早已烟消云散。
案上的烛火轻轻摇曳,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极了多年前那个雪夜,小姑娘赖在她书房不肯走的模样。
“药还没上完。”她重新伸出手腕,语气已经软了下来,“这次好好学。”
齐玥眼睛一亮,连忙捧起药瓶。
这次她的动作格外轻柔,指尖打着圈将药膏抹匀,时不时偷瞄一眼上官时芜的表情,生怕弄疼了她。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枝头。
躲在回廊转角的上官时安探头张望,看见书房窗纸上映出的两道剪影,撇撇嘴收起偷听的架势。
他弯腰捡起跑丢的折扇,暗自嘀咕:“重色轻弟……”
药膏在指尖化开,带着微凉的触感。
齐玥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抚过那道伤痕,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疼吗?”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上官时芜垂眸看着眼前人专注的侧脸,烛光在那长睫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不疼。”
话音刚落,齐玥的指尖突然加重了力道,在伤处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嘶!”上官时芜下意识要抽手,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撒谎。”齐玥抬头,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芜姐姐方才明明皱眉了。”
她说着,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那道伤痕。上官时芜只觉得腕间一热,竟是齐玥用唇轻轻碰了碰结痂的地方。
“你……”心跳乱了拍子,指尖不自觉蜷缩起来。
齐玥却理直气壮:“从前我摔伤膝盖,芜姐姐也是这样帮我止疼的。”
穿堂风来过,烛火在两人脸上光影摇曳。
上官时芜看着眼前人理直气壮的模样,忽然想起当年那个摔得满身是泥还强忍着不哭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