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民夫们哄笑起来,有胆大的喊道:“将军对先生可真好!”孙策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挑眉大笑:“那是自然!乔先生教你们本事,我自然要把先生伺候好了!”他转头看向乔蔓,眼底笑意盈盈,
两人并肩往山坡下走时,乔蔓突然顿住脚步:"你来做什么?"田埂上此起彼伏的调笑让他浑身不自在,日头晒了整日的皮肤愈发滚烫。孙策单手撑着腰间佩剑,慢悠悠道:"我阿母带着弟妹们来了,今早刚到的。"他想起母亲在马车里念叨了一路,不禁轻笑出声,"阿母一见你不在,便向我打听你”
乔蔓猛地停住脚步,粗布鞋底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声响。这些天他吃住都在田头,早已忘了孙策派陈宝去阜陵接人的事。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夹杂着孩童的嬉笑,他望着暮色渐浓的山道,突然有些慌乱地整理起衣襟:"我、我这身泥..."
"慌什么?"孙策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指尖触到对方因连日劳作而嶙峋的肩胛骨,"阿母带了新做的葛布衣裳,还有你最爱吃的糖渍梅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乔蔓晒脱皮的脖颈,声音不自觉放柔,"不过你这模样,倒真该让阿母好好心疼心疼。
“走吧,跟着我回去吧”孙策迎着日光,顿了顿道“阿权阿香她们都可想你了”
乔蔓刚要答应便传来远处的呼喊:"乔医官!快看!新挖的水渠通水啦!"
“哎,”乔蔓探出身子喊道“我买上就来!”乔蔓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你先回去和夫人她们说一声?这水渠关乎着今秋收成,我得去看看!”话没说完,人已经踏着松软的泥土,朝着沸腾的人群狂奔而去,身后扬起的尘土里,隐约还能听见他急切的询问:“水势稳不稳?有没有地方渗漏?”
孙策望着乔蔓远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他弯腰拾起乔蔓遗落的草帽,轻轻掸去帽檐上的草屑。山风掠过新垦的田地,将百姓们的欢呼声与水渠奔涌的水声一同卷来,他站在斜阳里,看那抹灰扑扑的身影扎进人群,转眼就被兴奋的乡民们簇拥着推向水渠边。
“孙郎!快来瞧!”张铁匠满脸泥浆,却笑得见牙不见眼,挥舞着沾满水渍的手臂,“乔医官教我们修的分水闸灵验得很,水都顺着沟渠往田里淌呢!”孙策踩着湿润的泥土走近,只见新挖的水渠如银蛇蜿蜒,浑浊的渠水裹着碎草欢腾而下,在田垄间织出细密的水网。乔蔓正赤脚站在浅滩里,裤腿高高挽起,手里握着根竹竿测量水位,溅起的水花在他晒伤的小腿上凝成晶莹的水珠。
孙策望着那道被夕阳拉长的单薄身影,胸腔突然漫过温热的潮水。乔蔓看到孙策,正伸手招呼她又被身旁急切的呼喊:“乔医官,那边的田洼还没灌上水!”
“莫急,把三号闸口再开两指宽!”她一边指挥,一边将外袍随意系在腰间,转身时青铜令箭与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暮色渐浓时,整片荒地终于喝饱了水。乔蔓瘫坐在渠边,望着泛着粼粼波光的田地,疲惫的眼底却亮着光。孙策递来水囊,看着她仰头灌下,喉结滚动间,几滴水珠顺着下颌滑进衣领。“阿母还等着呢。”孙策轻声说,伸手替他拍去肩头的草叶,“不过...这次我倒是能回去交差了——告诉她们,乔医官给曲阿百姓挖出了一条‘金渠’。”
"乔医官!西北角的田洼还没灌上水!"人群骚动起来,乔蔓应声而起,竹竿在水面划出利落的弧线,粗粝的嗓音穿透喧嚣:"把二号闸口的横木抽掉!王三,快带人去疏通下游淤塞!"
乔蔓笑了,笑声混着晚风,飘向远处亮起灯火的村落。山脚下,新通水的水渠仍在汩汩流淌,载着碎金般的夕阳,流向每一寸即将被唤醒的土地。
大家散了之后,乔蔓随着孙策回去了,一回去,孙翊早就等在门口,一见到乔蔓如同一头小豹子般冲就扑过来“乔医官,我好想你啊,我在阜陵天天想你”
“好小子,没白带着你玩儿”乔蔓扶着他的头
三人往回走,孙翊像只叽叽喳喳的喜鹊,忽而踮脚比划着在阜陵猎到的野鹿,忽而耷拉着脑袋抱怨下雨被困驿站的窘态。他讲得眉飞色舞,连眼角眉梢都沾着笑意,活灵活现
踏入堂屋见到吴夫人,吴夫人见到乔蔓黢黑的面庞,心疼搂着她道“我的儿,瞧你,又瘦又黑”
乔蔓羞赧笑道“无事的…”
“听伯符说啦,瀼瀼在教授百姓耕种,可有什么结果了?”
“嗯!”现在大部分百姓都认可了我的方法,还学会用了曲辕犁,不仅公田,私田也用了我的法子耕种,想来来年的收成一定会很好”
吴夫人专注地听着,不时轻轻点头,眼中满是赞赏。她伸手理了理乔蔓凌乱的鬓发,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难为你这般用心,江东百姓能遇上你,真是他们的福气。”说着,她从妆奁里取出一块绣着祥云纹的锦帕,递给乔蔓,“擦擦汗,看你这一头一脸的。”
正说着话,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六岁的孙尚香扎着双丫髻,裙摆沾满草屑,像只撒欢的小鹿般扑进堂屋。她拽住孙策的衣摆直晃悠:“长兄!你答应带乔医官回来就教我射箭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长兄还要跟母亲说话……”
“不行,不行”孙尚香拽着他,就要拖他走
孙策无奈地朝乔蔓吴夫人投去歉意的目光,却被妹妹连拉带拽地拖出了堂屋。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
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乔蔓回过神时正对上吴夫人关切的目光。“此番征战,可还顺利?”她轻声询问,目光落在少年染尘的衣襟上。
“很顺利,孙郎很厉害。”乔蔓害怕吴夫人担心下意识攥紧衣角,声音不自觉加快,“有他指挥,将士们莫不用心”
“别为他遮掩了。”吴夫人忽而轻笑一声,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他姑姑来信都道了实情——这小子竟想出假死的主意!”她伸手抚过乔蔓泛红的眼眶,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嗔怪,“当时定是吓坏了吧?让你为他掉了不少眼泪吧?”
乔蔓沉默的低下了头,眼睛又不自觉的泛红
“伯符那孩子,自小就胆大妄为。这次假死之计虽然成功迷惑了敌军,却也苦了你们这些在意他的人。”她的声音里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与无奈
“伯符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是他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