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她都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看向窗外,以确认日头是否还高悬在上。
所幸,今日上午,石介也心神不属,只授课一个时辰便令弟子们自行研习,他则在讲案前写写画画,最终甚至宣布提前下课。
吴悦早已归心似箭,三步并作两步奔回家中。
只见庭院里早已晾满洗得雪白的羊毛。
原来早上一看出了太阳,青枣就记起小娘子一直念叨着什么太阳出来了紫外线可以杀菌的话,当即唤上大丫。两人一起把剩下的羊毛洗干净,然后铺开在院中竹席上晾晒。
“青枣,你可真棒!”吴悦喜不自胜,搂住青枣脸颊亲了一口,又抱着大丫也来了这么一下:“你俩帮了大忙了。”
把这两人粉腮通红,捂着脸颊嘿嘿傻笑。
然后一个中午加下午,三人就守着这难得的太阳,每隔半个时辰将草席上的羊毛翻晒一遍。
青枣甚至也将先前缝制的羊毛鞋垫拿出一起晒晾。
夕阳西下时,吴悦仍恋恋不舍地望着天际。
大丫见状安慰道:"小娘子快看,今晚月明如昼,漫天星辰闪耀,明日定是好天气。”
第二天,司天监也适时发布预报。开封府未来月余皆为晴好天气,原定正月十四的仁宗巡幸五岳观大典可如期举行。
此后天气似要弥补此前的阴雨绵绵,连续多日晴空万里。正午时分穿着羊皮袄在阳光下行走竟会出汗,但吴悦还是不敢乱脱衣服,在这个没有特效药的古代,风寒可是小孩子夭折的第一大罪恶源头。
她再次让青枣外出收购羊毛,这次许多屠夫直接不要钱,让她们随便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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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冬天到了,草木凋零,要出城数十里外才可以打到草料,致使饲料价格飙升。城中的肉铺不堪成本重负,纷纷将圈养的活羊宰杀。她家也趁机买了好几头羊,存在仓库里,准备过年时吃。
这屠宰场里就堆满了没人要的羊毛,还需要找专人运出城丢弃。得知有人收购羊毛,屠户们自是求之不得。
吴悦一听,就立刻喊大丫速返外城的家中召集人手搬运羊毛。
大丫就把邻居翠姐姐,还有之前她跟着去拾柴的那些小子一起喊了去。众人齐心协力运了十余车羊毛,堆放在大丫家原来的院子里。
吴悦按捺不住兴奋,纠缠着她娘要出门,嚷嚷着要做大事。
刘耘娘也看女儿折腾了一个多月的羊毛,对她想做什么也猜了个一二出来,就派张阿牛把她接过去,晚上再送她回来。
等吴悦赶至城外大丫家时,只见除了院内羊毛堆积如山,角落里竟突兀地停放着一车羊粪。
她疑惑地问道:“这羊粪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农人们早已知晓羊粪的肥田效果,采用“粪壤法”将羊粪与秸秆、草木灰、人畜粪便等混合堆沤自然发酵,制成高效有机肥。专营粪肥生意的“粪夫”会将收集的羊粪晒干后售予农民。一车干羊粪可换数十文钱,是城市贫民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照理说,羊粪早被粪夫及时收走了,怎么让他们给一起运回来了?
“小娘子有所不知,上个月连绵下雨,羊粪运输极为不便。官府又严令规定街道需“常净洁”,畜粪若堆积妨碍通行,那些屠夫还要需受罚。" 说话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少女,眼仁漆黑如墨,身着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衣衫。
"就让我们一起推走,送到专门的粪池那,还省他们雇人的钱。”
羊粪含水量高,苏轼任杭州知州时曾建议“推广粪车形制,以竹篓盛粪防渗漏”。这雨天运粪易渗漏,粪水洒落街巷反要被官府罚款,因此粪夫宁可暂停收购。
这算是苦了屠宰场的屠夫们了,羊毛得花钱找人运走不说,羊粪也成了没人要的东西,挤占得场地寸土皆无,连宰杀活羊的空间都快没了。看到一些冤大头来说要买羊毛,忙不迭让他们连粪带毛一并拉走,还特意出借板车运送。
“快快快,那屠夫那里是不是还有?你们多运点回来。”听闻居然还有免费的羊粪,吴悦焦急地问:“还有别的地存放吗?我们寻个宽敞处堆放。”
还是刚刚那个回话的皮肤黝黑的少女站了出来,利落地说“可以拉到我家院子里堆放。”
吴悦歪头看向大丫,大丫立刻上前介绍:"这就是我常提起的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