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场还在烧垃圾,只要宁濯跑得够快,臭味就追不上他。
殷绝的行为向来文雅,他只是含笑看着宁濯跑,自己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上,脸上神态自若。
小商店里打牌的人没那么多了,宁濯瞟了几眼,发现那个叫慧慧的女人正在牌桌上,看起来像是赚了很多钱,笑得极为得意。
“殷绝,你对这个吴林树家熟悉吗?昨天晚上那些人里面没有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跟万信民做交易。”
殷绝也没必要再瞒他了,“交易过。”
“那你知道他们交易了什么吗?”
这个殷绝是真的无法十分肯定,但他觉得极有可能,“村支书的位置。”
宁濯像是被雷劈麻了,赶紧拉着殷绝退到无人的角落,压着嗓子问:“该不会吴叔儿子的死跟吴林树有关系吧?”
听村民们的描述,吴惠民是特别心善负责的人,加上他父亲是深受村民爱戴的村支书,那么下一任村支书的位置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会是他的。
这屁股离那把椅子就一毫米的距离了,什么人能轻易抽走这把椅子呢?
那当然不是人啊。
殷绝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猜测。”
宁濯满脸厌弃,“别说是一个村的人了,好歹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吧,就为了权钱将人害死,这样的人是有多恶毒。”
还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想,“该不会吴叔的腿突然恶化,一直好不了也是被人害的吧?”
殷绝平静地应了一声。
宁濯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情绪这么平淡,你看看我,恨不得给这些恶人一个教训,前头还说你悲天悯人呢,怎么转眼间心就变成石头做的了?”
殷绝不解,“我应该有怎样的情绪?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很久,也早就消化完了。”
好有道理。
说得宁濯哑口无言。
“那这些人要怎么样才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殷绝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说法,“昨天晚上那团黑影带走刘银根前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吴林树如果真的害了人,等他死后,惩罚必定比刘银根的还重。”
宁濯觉得不爽,“那他死了才能受到惩罚吗?活着也要受到惩罚才对啊。”
“我不知道缚灵者对于这些出卖魂魄去害人的活人会有怎样的处置方式。”
宁濯在心里叹息,人间的法律判官寒人心的例子并不算少,加上现在的互联网并不是那么普遍,普通百姓很难与官权相斗。
他很担心结果会跟那些本质恶劣,故意杀人的精神病人一样,轻飘飘地一句“我有精神疾病”便让法律拿他没了办法。
万一他们以自己魂魄不稳为由,轻松躲避惩罚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宁濯阴恻恻地笑着,那他就拿把刀给那些人来上几下,然后再让他爸想办法救他,不是靠关系吗,那他也靠啊,普天之下,他就不信没人能治治这些黑心肝的畜生。
当然,宁濯只是气极了这样想,让他拿刀去见血,他包先晕的。
殷绝看出他在生气,两只溜圆的眼睛都要冒火光了,“你很希望他们受到惩罚?”
宁濯还在生气,语气也冲了些,“那当然了。”
殷绝不自觉地抬手用关节蹭蹭他鼓起的脸颊,宁濯被他的动作吓得后退,但也只是一小步,“干啥?”
再次失态的殷绝暗自懊恼,脸上却波澜不惊,“别气了,我向你保证,他们一定会受到惩罚。”
宁濯已经渐渐习惯殷绝那些时不时的小动作了,他摸了摸自己被触碰过的脸,突然觉得心里化开了棉花糖,喜滋滋地问道:“殷绝,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这个朋友?”
殷绝的大脑像被重锤猛击,身体像坐着跳楼机下坠,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喜欢?”
宁濯被他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他挠了挠后脖颈,“对啊,我就很喜欢你这个朋友啊,咱们都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
殷绝突然想到那些生离死别之际的情侣,他无意识地问道:“爱是什么?”
宁濯翻了个大白眼,他以为殷绝在想他爱的人,“你怎么疯劲都是一阵一阵的,怪不得叫抽风,我跟你说咱俩之间的喜欢,你心里却想着对别人的爱,是我错付了。”
他捂住心口假装受伤。
殷绝像是从陆地回到水里的鱼,顿时恢复活力,眼神里的空洞被担忧代替,“我也很喜欢你,没有想着对别人的爱。”
殷绝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宁濯总感觉怪怪的,两个大男人躲在墙角说喜欢,他们是在发什么神经。
但一想到殷绝的回答,他心里又像小溪流淌一般清凉舒爽。
宁濯火速转移话题,极力正色道:“我们赶紧去菜园那边看看吧。”
往前走的时候有一股力牵制住了宁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殷绝,温润的声音响起,“你会一直喜欢……和我做朋友吗?”
宁濯没有听出他的小心翼翼,非常坦然地回答,“当然啦,只要你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如羽毛一般轻柔捏着衣摆的手缓缓滑落,宁濯感觉到阻力消失了,这才回头,却发现殷绝像一座颤巍巍的高楼,他以为殷绝的伤口在作痛,那淡然的脸庞才会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受伤的地方很痛?”
殷绝露出一抹苍白的笑,他挺直后背,用食指抵着眉心用力揉了揉,“我没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