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晅晔哥哥,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喜乐的话打断了容晅晔的回忆。
“臣听闻,王爷年少时曾在玄甲军中历练。”
六年来,云将军第一次问及容晅晔的过往。
容晅晔点点头,“年少时,安国公对我有护佑、教导之恩,我与昭宁都是在玄甲军中长大的。”
君子论迹不论心,安国公庇佑了年少无势的他,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这一生都会记得这份恩情。
本来安坐在一旁品茶,对天家公主无甚兴趣的云翊,听到“玄甲军”这三个字,脑中浮现出一抹身影,眼中的散漫收起,正色问道:“晅晔,你还在玄甲军中待过?”
容晅晔虽与云霁同岁,但云霁是个重礼数的,总是碍于身份地位不同,对圻王十分恭敬。
反而是比他俩小两岁的云翊,本身性格就活泛,容晅晔自来到凉州城,常到云家做客,时间长了,云翊便与他兄弟相称,平时都是直接叫对方名字的,圻王不介意,云家人也见怪不怪了。
“来凉州之前,在玄甲军里待了七八年。”
容晅晔略带疑惑地看向他,“怎么,扶之对玄甲军感兴趣?”
这里这么多人,云翊自是不可能说出自己那点小心思的,不然还不得被笑话死。
总不能说老头子派他去运送补给粮草,结果他瞧上了人家玄甲军的女将军,所以想打听一下吧。
云翊佯装淡然回道:“只是听闻玄甲军勇猛善战,还踏平了北疆,心中有些敬佩。”
还是云霁先发现双亲皆愁云满面,才意识到些许不对劲,于是出声询问:“父亲,可是有何不妥?”
云翊不懂,圻王和喜乐,一个当朝王爷,一个当朝郡主,不可能不懂其中利害。
两个人都替还在喝茶的那位二公子捏了把汗。
云将军有些难以开口。
喜乐看自家夫君疑惑的样子,便开口与他解释道:“在我们大周,做了驸马,前程就全没了。”
此话一出,全家的眼光都聚到了云翊身上。
因着前面几十年宫闱动荡,皇家子嗣凋零,建宁帝这一辈中是没有公主的。
所以大周当朝没有一位驸马爷,众人不了解也属正常。
但按照大周祖制,驸马不得参政。
长宁嫡长公主身份尊贵,为何年近二十还未成婚?
约莫还是要归功于这项祖制。
配得上她的男子本就凤毛麟角不说,还要这等惊才绝艳之人为娶公主放弃一生前程,莫不是太过强人所难。
而昭宁向来是不喜强人所难的。
云家二郎还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你们都看我做什么?公主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连云将军也是愁眉不展。
他这个二儿子,虽说平时有些不着调的样子,但可不是什么酒囊饭袋。
一柄七星剑耍得行云流水,凉州城无人不知,且其才气不输长子,加上确实遗传了他年轻时那副好皮囊,他还真有点拿不准。
但云将军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儿,有些话实在不该由他来说出口,幸而云夫人伴他多年,只需一个眼神就看懂了他的心思。
二人相视一眼,云夫人便开口说道:“圻王殿下,臣妇就开门见山了。扶之今后还要同他大哥一起扛起云家军的担子,这驸马的位置,他怕是无福消受。如若万一,您与长公主终归有些情分,可否帮我们劝说一二。”
云家二郎,名翊,字扶之。
从这名字就不难看出二老对此子的期望。
但是,听云夫人这么说,容晅晔心中还是有些不悦。
“长公主择婿,必然是要看她自己的心意的。但请夫人放心,抛开长公主这一身份不谈,单论品貌才华,昭宁都是这世间无双的女子。不论是谁,做她的夫婿绝不会是委屈。”
容晅晔到底还是爱护自己妹妹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在云将军夫妇面前拿出亲王的架势。
话已至此,二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放不下心。
阵阵爆竹声传来,新的一年来了。
“夫君,新年快乐。”喜乐头倚在云霁右边侧肩膀上,小声说道。
这里人多,小夫妻俩也不好太亲密,云霁只用右臂圈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得稳当一些。
随着又一轮爆竹声响起时,云霁以几乎只有他和她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今后岁岁年年,我都陪你一起守岁。”
喜乐抿着唇偷偷笑了。
爆竹声响毕,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夜已深,云将军起身说道:“好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圻王殿下今日就暂住舍下吧。”
云府主院。
云将军长叹一口气。
云夫人见其一脸愁容,安慰道:“太后寿宴还有三个月,倘若我们在这三个月内给扶之定下一门婚事,不就可以免去被公主相看了。”
云老将军抬眉,“这是个好主意,但这么短时间我们上哪儿去给他定门亲事,皇上的意思是让他们年后马上出发回京。”
云夫人拍了一下丈夫的手:“谁说非得在凉州城找了。我与他们一同回京,在太后寿宴之前把这事儿落定了,不就可以了。”
云老将军这才舒缓开了眉头,“此法可行。”
方园,云霁与喜乐卧房。
因着今日过节,穿着正式了些,喜乐还得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更衣。
云霁此时已经沐浴完毕,坐在卧室的矮几旁,看着兵书。
待到云霁都有些许困乏了,还不见喜乐从盥洗室里出来。
便隔着房门轻声问了一句:“喜乐,好了吗?”
屋内马上传来回复:“夫君,快好了。你先睡吧,我马上就来。”
又过了快一炷香的时间,盥洗室终于传出开门关门的动静,丫鬟们忙完下去了。
喜乐身着月牙白中衣,刚洗过的秀发披在身后。
虽然卧室内烧着地龙,但她还是披了一件天水碧大氅,脚步轻盈地走进来。
想来是以为云霁已经睡了,怕吵醒他,故而刻意放轻了脚步。
把大氅搭到床边的衣桁上,喜乐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正爬到一半,手已经伸到里面了,而脚还在床边,整个人横在云霁身上时,云霁突然出声:“收拾好啦?”
这一下,把毫无防备的喜乐吓得手一软,人就横趴在云霁身上了。“哎哟。”
“怎么了,是磕到哪里了吗?”云霁紧张得赶紧坐起身,把她抱到床里侧。
喜乐连连回道:“没事,我没事,夫君别担心。没有磕到。”
云霁这才放下心来,随即赶忙用被子把她盖住,“快盖上,别着凉了。”
喜乐习惯性地往云霁身上靠,“夫君身上真暖和,比汤婆子都暖和。”
云霁失笑,她总是会变着法儿地夸他。
喜乐抱着云霁,心想着这夜晚能不能慢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