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城郊军营。
两道修长挺拔的女子身影出现在军营大门,翻身下马,动作利落。
其中一人的面具在夜光下映射出寒光。
守门的士兵躬身道:“秦将军。”
秦妧微微颔首,拔步向主帅大营走去,析木紧随其后。
主帐内闪着烛光,来得还不算晚。
刚想出声,里面的人先她一步开口:“来了就进来吧。”
秦妧闻声掀开帐帘,帐中除了安国公,再无他人。
析木自觉守在帐外,防止任何人靠近。
进帐后,秦妧取下银制面具,露出清冷的眉眼。
珠钗散去,未施粉黛,乌发束起,更显几分英气。
烛光微弱。
有那么一瞬间,安国公仿佛看见了自己早逝的女儿,先皇后安宁。
安国公常唤昭宁“宁儿”,究竟是在唤外孙女,还是在唤自己的女儿,或许有时连安国公自己也分不清,比如此刻。
“外公今日在府中说的话,是何用意?”
开门见山。
安国公长叹一口气,“宁儿,外公老了,玄甲军需要一个新的主帅。”
两年前的大战,已经展现出了她的能力。
“外公……我……”
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安国公抬手示意,无需多言。
“玄甲军是外公一生的心血。韩威、赵含、王祺他们仨,大半辈子都是跟着外公过来的,外公自然信得过,可是他们比外公也年轻不了几岁,玄甲军需要的是一个能带领他们走完下一个三十年的人。这个人,只能是你。”
安国公见昭宁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继续说道。
“玄甲军只有在你的手里,对晅晔和晅祚才是最好的。倘若将来晅祚真的坐上了那个位子,以他的性子,晅晔恐怕很难在凉州安度余生。你是姐姐,也是妹妹,前后都是你的手足,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保晅晔一命。你父皇和晅祚都因为那事对晅晔颇有成见,但当年的事与他一个小娃娃又有何干系,晅晔是好孩子。再者……”
安国公踱步走到昭宁身旁,用只有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如若太子当真不堪大用,你也可以为大周选一位真正的明君。”
昭宁瞬间抬头,侧目看向安国公,“外公,你……”
“当年你娘难产离世后,我想要带走你们姐弟俩,皇帝死活不愿,说你娘留下的孩子就是大周的太子,无奈我只带走了你。可这些年他沉迷修道,从未好好教导过晅祚,让他跟着张相那帮老狐狸,早早地便浸淫在宦海的无尽斗争当中。养出一副多疑、阴狠的性子。这样的储君,真的能做好这天下万民的君父吗?反观晅晔,处世以仁,心怀苍生。这才是太平盛世君王应有的德行。况且你父皇的心思,深着呢。只有你掌握了玄甲军,将来不论哪方发难,你都有能力稳住朝局,护住手足,莫让他们为了那个位子自相残杀。”
听到这里,昭宁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外公的心里,天下万民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外公,父皇能同意吗?”
听到昭宁的疑问,安国公欣慰一笑,他知道,昭宁这是已经答应了,那便好办了。
安国公拍了拍昭宁的肩膀,一如下午在国公府时对容晅晔那般,仿佛是在宽慰她。
“放心,你父皇那里我去说明。”
说完,安国公往太师椅上一坐,倒了杯白酒,自顾自地喝起来。
“你一会儿还要回府,就别喝了,我老头子自个儿喝两杯。”
安国公谈公事时从不饮酒,这点昭宁再清楚不过。
这是已经说完正事了,老爷子这就开始赶人了?
昭宁会意躬身行礼,准备告辞。
哪知腰刚弯下去,就被安国公叫住了。
“别急着走啊。说说皇帝和太后准备给你择婿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昭宁没想到安国公会问及此事,她一直以为安国公与平常人家的长辈不同。
没想到还是免不了俗,都有这催婚的爱好。
昭宁自嘲一笑,“外公又不是不知道,在我大周,娶公主并不是什么好事。昭宁不愿将就嫁个无能之人,也不愿看到有才之士因此被埋没。索性孑然一身,自个儿也落得自在。”
安国公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往椅背上靠去。
“听说左仆射王许之家的小公子对你似乎有些不同,是真的吗?”
“外公,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这些传闻了。”
昭宁脸色有些微红,好在烛光微弱,替她遮掩了过去。
“我关心的不是传闻,是你。”
说罢,安国公起身走到昭宁身旁,“宁儿,如若你真有心悦之人,告诉外公。外公即便是拼了这一身功勋,也会为我的宁儿博个顺遂如愿。”
昭宁不语,她很想说出来,但她不能。
安国公站起身,走到一旁,看着墙壁上挂着的西境边防图。
“宁儿,你是不是有些倾心云将军家那位二公子?”
昭宁属实没料到自己无法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安国公点破了。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